黃懷瑾驚了,不曾想葉輕衣這個看似柔弱的女子竟是刺客!還是個實力不俗的刺客。方才她卡住國師的視野盲區(qū)袖中藏刃的一幕被暗中觀察的兩人注意到了,那嫻熟靈巧的動作絕非一般人能做得到。
宇文泰嘴角有鮮血溢出,他慌忙地想從座位上站起來,腿一軟又倒了回去,眼神中由難以置信變成了驚恐。
“去死吧。”葉輕衣不會給他分毫喘息的機會,主要是害怕國師會不會有什么恢復(fù)靈藥亦或其他保命的底牌,還是盡早將其結(jié)果的好。
葉輕衣舉著鋒利的尖刃,往他咽喉上直刺而去!
“嘭!”這回那發(fā)簪還不曾靠近,宇文泰周身猛地爆發(fā)出一股強大的震流直將葉輕衣掀飛,嬌軀狠狠砸在大殿的石柱上,緩緩滑落而下。
“美色如刃,要殺我還輪不到你!”宇文泰一反方才頹勢,穩(wěn)穩(wěn)地站了起來。
“噗嗤……”葉輕衣黛眉緊皺,感覺五臟六腑都在震顫,她顫抖的手幾乎抓不住手中的發(fā)簪,她看向巍然站立的宇文泰,他的唇角有幾分血漬,整個人氣息稍稍有些紊亂,但除此之外看不出重傷的模樣,方才站不起來的一幕顯然是裝出來的。
這特制銅針的威力葉輕衣無比清楚,足以穿透層層護(hù)甲然后將淬煉的猛毒素滲透到血髓中一擊斃命,然而的確穿透了宇文泰的外甲防御,卻無法穿透他的血肉之軀。
“此人的橫練功力之深,簡直可怕。”葉輕衣心中不禁有些駭然,這的確是她的失誤,明明抓住了最好的時機卻對戰(zhàn)力的估算出了差錯,但其實也不能怪她,宇文泰一直以國師的文官身份示人,不常出手,且時有高手護(hù)衛(wèi)身旁,會給人誤以為失去高手保護(hù)的宇文泰不過是一介尋常男子罷了。
葉輕衣為了這天已經(jīng)做了許久的準(zhǔn)備,消息網(wǎng)唯一的盲區(qū)就是對其實力的估算,加上葉輕衣對自己本身實力和武器有著自信最終才決定只身刺殺,但是這老狐貍藏得實在太深了,本以為找個支開其所有保護(hù)的完美時機即可動手,就算最終逃不出去也無所謂,她本就抱著必死的決心。
可如今,最壞的結(jié)果出現(xiàn)了,宇文泰不但會武功,而且強得可怕,修為深不可測。宇文泰這般謹(jǐn)慎的人就算為了一度春宵將護(hù)衛(wèi)調(diào)離,也不會調(diào)得太遠(yuǎn),即便現(xiàn)在葉輕衣能僥幸從其手上逃脫也逃不開這偌大的國師府邸。
葉輕衣喉嚨一甜,吐出幾口鮮血,氣息萎靡了下來,她修煉的是偏重身法的功法,身子骨沒有比尋常女子強多少,剛才沒法反應(yīng)的猛烈沖擊對其造成了不小的傷害。
“說,是誰派你來殺我的。”宇文泰冷聲道。
“你血債累累,人人得而誅之!”葉輕衣捂著劇烈起伏的胸口調(diào)整氣息,恨聲道。
宇文泰聞言,眼睛微瞇,淡淡道:“想殺我的人很多,但真正有膽量做的人卻沒有幾個。”
他眼神猛地猙獰起來,強悍雄渾的內(nèi)力迸發(fā)而出,一股無形的壓力從虛空中滲出擠壓在葉輕衣身上,宇文泰怒喝道:“你的主子是誰?!沈慶,黃曉程,張文龍,還是……”
他雙眸閃爍,臉色陰晴不定。
“還是當(dāng)今圣上拓拔權(quán)?”
窗外的韋逸眉頭一皺,這宇文泰敢直呼天子的名字,顯然已經(jīng)沒有把所謂的一國之君放在眼里了。
葉輕衣卻是笑了,撩起的朱唇邊溢出了墨色的液體。
“服毒?!”宇文泰見狀,瞳孔微縮,一個閃身直接出現(xiàn)在她面前,葉輕衣想避開,不曾想其動作快如閃電,鉗子般的手直接死死扣住葉輕衣纖細(xì)的咽喉。
“吐出來!”宇文泰絲毫不憐香惜玉,一拳猛地砸在葉輕衣的腹部,葉輕衣痛苦地悶哼一聲,并沒有什么多余的反應(yīng)。
宇文泰怒極反笑道:“好,忠心耿耿,我喜歡。”
“我成全你,可能過程有些漫長,希望你死之前能告訴我答案,”他陰狠地笑著,拳頭附著上一層紫色的內(nèi)力,“也許會有一點痛,不過你隨時可以叫停。”
一拳又猛地朝葉輕衣腹部轟去,拳鋒上有驚雷迸射,這加上內(nèi)力的拳頭足以打碎人體的內(nèi)臟。
葉輕衣感受到幾分死亡氣息,望著近在咫尺的拳頭,微微閉上了眼。
“呲啦!”千鈞之雷蕩漾在空氣中,宇文泰微微一愣,這拳頭居然揮空了,手上頓覺一松,人也不見了!
他緩緩轉(zhuǎn)過身,映入眼簾的是一個身著黑袍的瘦削青年,環(huán)抱著重傷的葉輕衣,面無表情。
“是你?”宇文泰冷哼道,面帶不屑,區(qū)區(qū)人字榜修為,他有絕對的信心,就算再來十個黃懷瑾也逃不出這國師府。
葉輕衣感受著懷中的溫度,緩緩睜開了眼,見到來人神情顯得有些復(fù)雜,有驚喜,但更多的卻是擔(dān)憂。她囁嚅著嘴唇,虛弱地問道:“你沒有走?”
黃懷瑾沉聲道:“我說過,你在風(fēng)花閣上說的話,我一句也不相信。”
“你…你為什么還要來?”
“別說了,我是來帶你走的。”
葉輕衣聞言卻是輕輕搖頭,眼簾微垂:“我已服毒,不能跟你走了。”
黃懷瑾眉頭一皺,側(cè)身直面宇文泰,認(rèn)真道:“我是來帶她走的。”
“哈哈哈……”宇文泰笑了,用像看弱智一樣的眼神看著黃懷瑾,“從我劍下帶人,你覺得可能嗎?”
手掌一招,內(nèi)力牽引那柄大劍落入手中,指著黃懷瑾的腦袋。
“你唯一能做的,就是和她一起死!”宇文泰身形一動,橫劍揮砍,那大劍被其揚得虎虎生風(fēng),劍身道道雷光四溢,這是內(nèi)力所化的元素之力,若被擊中不但受傷還會麻痹肌肉。
黃懷瑾足下生風(fēng),將身法催動到極致,抱著葉輕衣左躲右閃,不時甩出暗器干擾,大殿的面積挺大,但黃懷瑾幾個回合后暗暗察覺到自己躲避的空間在被對方有意的限制,身位移動的范圍越發(fā)逼仄,很快就會避無可避了。
“哐啷!!”劍鋒不知砸爛了多少名貴的裝飾,瓷銅碎裂的聲響不絕于耳,宇文泰也不心疼,繼續(xù)大開大合地?fù)]舞大劍封死退路,將其逼入死角。
黃懷瑾一個后撤,背便撞到了堅硬的石柱上,他臉色一沉,已經(jīng)無路可退了。
“宇文泰實力深不可測,我一交手就被其完全碾壓……你也不是他的對手……把我放下吧,這樣…沒有我的負(fù)擔(dān)你才有機會逃脫……”葉輕衣咬著牙微微喘息道。
“你受了重傷,少說話多保留些體力。”黃懷瑾沒有理會,只是淡淡說了這么一句。
破風(fēng)聲襲來,他抱著葉輕衣俯首一沉堪堪避過,劍鋒削斷發(fā)絲,那陰冷凌冽的壓力不禁令人心頭膽寒,劍鋒最終指在黃懷瑾的眉心前不過幾寸,宇文泰哈哈大笑:“哈哈哈……好一對亡命鴛鴦啊,我成全你們,一起去死吧!”
“咻!”一柄夜刃破空襲來,凌厲的聲勢竟連空氣都微微震顫。
宇文泰反應(yīng)極快,劍鋒一收一側(cè)直接擋住了暗器,眼眸一抬便見一道白色身形呼嘯而來,那速度快得只見得道道殘影,無數(shù)刀光從八方泛起,宇文泰繞劍周身格擋,“鐺鐺!”的火花迸射,金鐵交匯聲在耳畔轟鳴著。
“雷魈!”宇文泰見捉不住對方的身形,直將大劍往地上一插,那紅木鋪成的地面如薄紙般撕裂開來,內(nèi)力迸發(fā),忽有風(fēng)雷驚起,以其為周心的雷暴激蕩而開,雷光四溢化作魑魅魍魎的虛影,狂暴的力量令整個大殿都震顫不止。
“嘭!”黃懷瑾被氣浪席卷身形狠狠撞在墻壁上,整個人像是一條痙攣的蝦米抽動著撲倒在地面,但即便如此他仍死死護(hù)著懷里閉目的葉輕衣,不讓她受絲毫傷害。
“嗯?”宇文泰施展完戰(zhàn)技環(huán)顧四周,竟然不見韋逸的身影,眸子掠過幾分訝然之色。
“瞬影殺陣……”忽然聽到這么低低的一句話,整個大殿驟然一黑,所有的照明物全都熄滅掉,只能仰頭微微探到窗外朦朧的月色,黑暗中似有什么東西在游動著,來自不同的方位,發(fā)出如蛇吐信般的“嘶嘶”聲響干擾著宇文泰的視聽,墨影悄然凝結(jié)成形,是一柄柄鋒利的刀刃,在微薄月色下泛著凌厲的寒芒,朝宇文泰激射而去。
“這種糊弄人的小把戲也敢放出來?”宇文泰視聽受阻卻絲毫不慌,大劍雷芒一閃,甚至不用其動手,那張牙舞爪的魍魎虛影就把穿刺來的刀刃盡數(shù)撕扯個粉碎。
“跳梁小丑,給本尊滾出來!”宇文泰怒喝,揮掃大劍激射雷電,大殿的燈燭竟又亮了回來,將陰影驅(qū)散,沒有人注意,暴怒下的他不再稱自己為“國師”,而是“本尊”。
其實這些燈燭根本就未曾熄滅過,而是韋逸的暗影功法將對手迷惑才造成這番異象,幻術(shù)破除,那些刀刃亦然崩壞。
白色身影突然從下方的陰影閃現(xiàn)而出,使兩把短匕直取宇文泰咽喉!韋逸看到葉輕衣與之交手,知道他的肉身力量之強橫,遂把攻擊重心都集中在要害處,要知道一個人身體的肌肉組織再如何強壯,要害永遠(yuǎn)是柔軟而致命的。
速度占據(jù)了優(yōu)勢,宇文泰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抬劍倉皇格擋,也被震得后退幾步,韋逸見沒有得手便瞬間后撤拉開距離不讓其反擊。
宇文泰好不容易使其顯形哪有放掉的道理,剛想提劍追砍上去身形就狠狠僵住了。
一道墨色的匕首抵在他的咽喉上。
宇文泰呼吸猛地一滯,眼球微微轉(zhuǎn)動,瞥見了身后站著一個黑漆漆的人影,他是“鶴唳”組織的首領(lǐng),自然知道是什么,也就沒有輕舉妄動。
“沒想到啊……你年紀(jì)輕輕就已經(jīng)把這套鶴唳的暗影系功法練至最高層了,修為也是貨真價實的地字榜,果然是天縱之資啊。”宇文泰凝視著韋逸,忽然咧嘴笑道,“可惜啊可惜,明明跟著我可以享受榮華富貴,往后就任鶴唳統(tǒng)領(lǐng)也可盡收江湖名聲,為什么選擇背叛我呢?”
韋逸冷冷地望著他,根本不想廢話,手掌一收,宇文泰身后的影子猛地往咽喉刺下!
“嗯?”韋逸瞳孔一縮,那匕首竟在離其咽喉不過半寸處死死僵住了,無論自己如何催動都無法寸進(jìn)半分。但他反應(yīng)極快,知道功法失效但宇文泰此時也是無法動彈,直接欺身而上突刺其面門。
“嘭!”宇文泰頭頂上的魍魎揚起巨爪一拍,生生阻斷了韋逸的路,雷霆迸射的氣流直接把韋逸震退。
“怎么?你想用我教你的東西來對付我?”宇文泰冷笑道。
“知道我為什么不學(xué)這門功法嗎?因為它是不完整的,并非出自神州而是來自東海彼岸一個叫東瀛的島國,這名為‘影流’的功法共有三個部分,被那個國家最大的勢力收藏著,流傳于世的只有第一部分,”宇文泰斜著眼哼笑道,“你就算將其修煉到極致,瓶頸也就限制于此。暗影戰(zhàn)技神出鬼沒,變化多端,但其實看破了也很容易對付。”
韋逸眉頭緊皺,一直搞不懂自己為何無法催動宇文泰的影子,直到看到那墨影的腳方才恍然。
影子的腳一直是和本體連在一起的,而宇文泰影子與本體的連接處被一層透明流動的內(nèi)力隔絕著,無法依附本體的影子就如同沒有宿主的寄生蟲,根本不堪一擊。
他身形一挪,掙脫了自己影子的束縛,踱步走到火燭邊,斜照的光線將影子拉得十分狹長,宇文泰只輕輕打了個響指,那墨色的人影霎時土崩瓦解。
“噗嗤!”韋逸感覺自己的五臟六腑像是燃燒起來一般,一股沖擊在經(jīng)脈間四處流竄,喉嚨一痛連連捂嘴咳出幾口猩紅黏稠的淤血,顯然是遭受反噬了。
“韋逸,你沒事吧?”黃懷瑾見其狀態(tài)不對,急忙問道。
韋逸擺擺手,云淡風(fēng)輕地笑道:“臭小子,還是多操心你自己吧,哥哥這回可顧忌不了你,小孩子要學(xué)會自己長大懂嗎?”
“哼!”黃懷瑾想反駁,但看到他那有些難看的笑容還是暗暗把話咽了回去。感受一下自己的傷勢,情況并不太好,宇文泰內(nèi)力化作的雷霆太過霸道,被震傷之后仍有詭雷在體內(nèi)破壞,阻斷內(nèi)力的流通,恢復(fù)起來要比平時困難許多。
“你既然還敢出現(xiàn)在我的面前,想必也知道背叛我的下場吧?”宇文泰冷哼道。
“我并沒有背叛國師。”
“哦?”宇文泰笑了,“剛才那下叛逆之影你確定自己沒下殺手?你他媽當(dāng)我傻子呢?”
“國師雷魈已成,我就算再能使用十次叛影也無法殺掉國師,我只是想暫時斷掉國師的攻勢,讓您好好聽我解釋。”
“哦?聽你解釋?”宇文泰雙手抱胸,冷冷地看著他還能整出什么幺蛾子來。
“我只是來換命的。”韋逸道,手指向黃懷瑾,“用我的命,換他的命。”
“韋逸你說什么傻話?!”黃懷瑾一驚,急叫道。
“給我個理由。”
韋逸無奈地攤攤手道:“黃懷瑾是我的搭檔,也是我的手下,他不識利害,失教之責(zé)在我。”
“韋逸,你這是在與虎謀皮!我不要你救!”
“你看,人家好像還不領(lǐng)情。”宇文泰譏笑道。
韋逸則是看都沒看黃懷瑾一眼,只是向宇文泰欠身拱手道:“小孩子不懂事,長大了就會懂的。”
“哼,說人家小孩子,你不就比他大個兩三歲?我看啊,真正不懂事的人是你,”宇文泰臉色陰寒,“韋逸,還記得我的那只獵鷹么?”
“記得。”
“在你放跑這小子的時候,你的命就已經(jīng)不是你的了,這條命對我來說一文不值,你還能用它來換什么呢?”
韋逸低著頭沉默不語。
“鐺!”紫黑色的大劍脫手而出,落在韋逸身前,寬闊的劍身上仍有雷芒跳動。
“殺了他,或許還能換回你自己的命。”
空氣突然安靜下來,所有人都緘默了,只有韋逸聳拉著腦袋,呼吸愈發(fā)沉重。
現(xiàn)在想想,值嗎?為了一個不聽話的搭檔;一個只惦記女人的蠢貨搭上自己的命,值得嗎?韋逸自己也知道,自己做出這種事,肯定不可能再得到國師信任,但今日若是能留下性命,就是取得自由身,往后以他的天賦在這亂世江湖中闖蕩,干出一番大事業(yè)未嘗不可!
他瞥了還在喘息的黃懷瑾一眼,又看看他懷里昏迷不醒的女人,自嘲地笑了笑,自己真是蠢啊,為什么為這種人犧牲自己最寶貴的生命?他憑什么讓自己這么做?
我有欠他什么嗎?沒有!我一而再再而三的叮囑他不要亂來,出事之后還留給他機會逃離長安遠(yuǎn)走高飛,結(jié)果這混球又為了個漂亮女人連命都不要了,逼得自己如今也身處險境,自己已經(jīng)對他仁至義盡了!反而落得今天的地步都是他欠我的!
韋逸目光閃爍片刻,似乎下了什么決心,緩緩伸出雙手握住了大劍的劍柄,將其舉起來對著黃懷瑾。
一旁冷眼旁觀的宇文泰摩挲著下巴,笑意越發(fā)的濃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