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忽然森冷了下來,似乎連周遭的溫度都下降了幾分,葉輕衣面色平靜地望著冷笑的宇文泰,又將視線投向那不能稱之為琴的“古琴”。
“怎么了美人,方才不是答應我要彈奏一曲么?”宇文泰淡淡的聲音傳來,玩味的笑意越發濃郁,很想看看這女人如何應對這赤裸裸的刁難。
“是。”不曾想,葉輕衣欠身答應一聲,優雅地附身垂坐而下,以手撫琴。
嗯?宇文泰微微挑了挑眉,眸中閃過幾分訝異,但還是忍住并沒有說什么。
大殿的上層格窗,一個黑色的身影撲閃著,指尖輕點,用內力融化薄薄的窗紙,黃懷瑾小心地探著頭,默默觀望著里邊的情景。
忽然感受到周邊有風潮涌動,黃懷瑾警覺地回頭一掃,頓時看到身邊多了一個白衣男子,正是韋逸,兩人相視一眼,又把視線挪了回去。
“你怎么來了?”黃懷瑾蠕動著嘴唇,低聲問道。
“你怎么來了?”韋逸哼笑一聲,也問道。
“想英雄救美博得美人芳心然后一起遠走高飛?如果是這樣,那你可要做好心理準備,從國師手下救人,不懂最終變成比翼鳥還是亡命鴛鴦。”
“當然了,這美人要是能得手,自然也是皆大歡喜。”
一直沉默不想理他的黃懷瑾聽到最后一句,頓時轉頭急問道:“得手?什么意思?”
然而韋逸只是說道:“看下去你就懂了。”
黃懷瑾皺眉,看向已經擺出奏琴姿態的葉輕衣,她精致的臉上看不出什么情緒,黃懷瑾卻越發擔憂了。
“這樣你也可以彈奏?”宇文泰看她居然真的要彈琴,忍不住問道。
葉輕衣笑著頷首,答道:“國師大人有所不知,樂曲可以分為兩種,一種是琴弦之曲,另一種是心弦之曲,輕衣為大人彈奏的便是這后者。”
“心弦之曲?”宇文泰喃喃念叨了這個名稱一遍,神色有些古怪。
葉輕衣輕啟朱唇:“琴弦彈奏的曲子每個人都可以聽到,心弦彈奏的曲子則只有至情至性的人才能聽到。”
“好,本國師倒要聽聽你這所謂的心弦之曲。”
殿外偷窺的兩人也忍不住伸長了脖子。
葉輕衣纖纖玉指在琴面上一點,屈指連彈,指影拉扯間竟仿佛跳舞一般。
“唔……”黃懷瑾身軀一震,緩緩睜大了眼,一旁韋逸看到他的反應,眉毛微挑。
“這,這莫非就是心弦之曲……”黃懷瑾的聲音有些顫抖,他微微閉著眼,整個人都沉浸進去了。
這家伙真能聽到那心弦之曲?韋逸看著黃懷瑾的狀態,深感疑惑,他此時沉浸樂曲的狀態很像修煉內力將要突破瓶頸時那種深度冥想的模樣,不像是在作假。
可是……那古琴明明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啊,沒有弦的琴怎么可能會發出聲音呢?即使葉輕衣的手法很好看,但也只是對著空氣彈琴罷了。
他看向那華貴獅首主座上的男人,不出所料,國師的眉頭緊皺,握著青銅爵的手微微發抖,臉黑得可怕。
這特別的演奏還在繼續,葉輕衣加快了躍動的手速,她微閉著眸子,好似也沉浸其中。韋逸耳邊傳來幾聲撲展翅膀的聲響,偏頭望去,大殿的房檐,吊燈,石柱旁有一只只烏鴉落下,那黢黑眼睛皆是盯著國師,瞳孔中倒映著國師的怒容。
見如此異象,韋逸更能確定這心弦之曲當真是存在的,因為鳥是有靈性的,只是自己聽不到,國師也聽不到。
而黃懷瑾卻聽到了,難道他就是葉輕衣口中所說的至情至性之人么?還是說,是葉輕衣想讓他聽到?
“哐當!”器物摔碎的聲音阻斷了琴聲,葉輕衣手一頓,從沉醉的狀態中解脫。演奏停了下來,嬌美的臉頰上依舊懷著淡淡的笑意。
那青銅爵倒在地上,光影映襯下顯得有些猩紅的酒水傾瀉而出,烈焰酒的西域異香彌漫在空氣中,氣氛變得有些僵。
“國師大人,這琴聲可還入耳?”葉輕衣順著眼問道。
“你用這種把戲戲弄本國師,是嫌自己命太長了嗎!”宇文泰眼神兇煞,手往虛空一招,一柄大劍閃現而出落于手心,朝前幾分抵在葉輕衣的眉心上。
大劍劍身呈紫黑色,劍鋒似乎有雷芒迸射,巨蟒輪廓的花紋刻在其間,像一頭猙獰兇惡的猛獸,呼嘯雷霆無聲地嘶吼著。明明是把寬闊厚重的雙手劍卻被宇文泰單手輕松架起,可見其臂力之強。
琴聲停了,黃懷瑾亦然回神,見到如此場面不由得急了,想要破窗而入卻被韋逸攔住了。
再等等……對上韋逸的眸子,黃懷瑾自然知道他的意思,強忍下內心的焦急忐忑繼續觀望著。
韋逸見黃懷瑾如此,默默搖了搖頭,為了一個相識沒多久女人情緒波動這么大,已經不再適合做一個刺客了。
“雖然說因為這個女人國師把護衛都撤離了,但國師的實力是個謎,最好不要輕舉妄動,而且那個女人沒你想象的那么脆弱。”韋逸沉聲道。
葉輕衣看著懸在額邊的劍鋒,神情竟出奇的平靜,她道:“國師大人賜輕衣這斷弦之琴,必然是要聽非常之曲,臣妾怎敢戲弄大人?”
見她自稱“臣妾”,宇文泰神情緩了不少,但依舊把劍放下,顯然是不相信她的說辭。
葉輕衣輕抬明眸,道:“大人若是不信,可以看看四周。”
宇文泰聞言四下環顧,竟發現整個大殿幾乎站滿了黑色的鳥,但因為光線太暗無法辨別全都是什么種類,但宇文泰能看出烏鴉占了絕大多數。
“莫非這些鳥真能聽到那所謂的心弦之曲?”宇文泰眉頭微微一皺,心中狐疑不已,但最終還是緩緩將劍放下。
“據說烏鴉是死亡的使者,你用心彈奏的曲子為什么招來的是這些代表死亡的烏鴉?”宇文泰冷冷道。
這曲子里包涵對死亡的決絕,為什么葉輕衣要彈奏這樣的一首曲子?聽懂了心弦之曲的黃懷瑾眉頭緊皺,悄然摁住了刀柄。
“國師大人可曾聽聞鳳凰這種百鳥之王?它生命的路上要經過一次次的毀滅,浴火重生獲得更輝煌的生命,這是我曲中的真意,更是臣妾給大人的驚喜。”葉輕衣欠身笑道,那笑靨粲然如花,足以把世間男子迷住。
“哈哈哈……”宇文泰突然朗聲大笑起來,將巨劍甩在一旁,一腳把那斷弦之琴碾成粉碎,向葉輕衣踱步而去,眼神中流露出濃郁的欲望之色。
“早就聽人說你不同于一般的庸脂俗粉,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好!本國師就喜歡你這樣的女人!”那粗糙的手掌捏著葉輕衣精致的下巴,近距離貪婪地欣賞她的嬌顏。
窗外,黃懷瑾的臉色徹底陰沉了下來,韋逸看著他,不作言語。
“哈哈哈……”宇文泰一把將其橫抱而起,感受著溫香軟玉入懷,猶如上好的凝脂膏,絲絨般柔軟配上迷人的芳香,整個人的身心都融化了。
葉輕衣依偎在他寬闊的懷中,感受到他國師長袍下居然還穿著甲胄,面色不覺微微一冷,但還是配合著宇文泰,還以嫵媚動人的微笑,纖細玉指游走在其身上挑逗著。
“美人善鼓琴瑟,再為本國師彈奏一起春宵醉如何?”宇文泰哼笑道。
葉輕衣將嘴靠在宇文泰耳邊,輕吐香舌:“大人真心想聽?”
“急不可耐。”那酥麻的感受令宇文泰放松下來,舒適無比。
葉輕衣右手繞過身后,輕輕將那頭上的簪子摘下,反手一旋將其藏于袖中,蔥指點在宇文泰胸腹處流連按摩。
那宇文泰自然是享受得很,連稱贊道:“好指法!”遂將其抱回主座上。
“大人請賞……”葉輕衣媚眼如絲,舌吐幽香。
“好……”宇文泰感受那嬌軀的火熱,早就等不及了,手掌直直往那飽滿的雙峰上罩去。
“唔?!”然而不待他觸摸,頓覺心頭一寒,一柄鋒利的發簪直直插在他的心口上。
“你……要殺我?”宇文泰瞳孔劇烈顫抖著,不可思議地看著懷中佳人,映入眼簾的是女人冷笑的臉,還是那么美麗,卻帶著致命與死亡。
耳畔有羽翅扇動的聲響,是那群烏鴉繞著他的頭頂盤旋。
葉輕衣感受到環抱自己的那雙臂膀已失了力氣,優雅地翻身而下,微瞇著眼嫵媚笑道:“春宵苦短,你這一睡怕是再也醒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