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翰！你是魔鬼吧！”

　　龍開念的悲憤怒號有一種別樣的滑稽，因為他是用他蹩腳的魯恩語吼出這句話的。

　　約翰忍住了沒有笑：

　　“記不記得我說過要看你表現？無故請假，還不回去工作，恐怕逃不過被加利息的命運。”

　　“你們講不講道理啊！”

　　約翰在心中暗笑著搖頭。要說這位龍開念先生，其實心里未必不明白，“正義”小姐在意的根本不是金錢，不過是看重他豐富的西大陸知識儲備。

　　可他就愛這么咋咋呼呼的。

　　約翰表現得不為所動。他仿佛惡毒的工廠主那邪惡的走狗一樣，真的伸出腳來點了點龍開念的小腿：

　　“快走，今天把實驗計劃做一下，明天去聯系時天使閣下。”

　　依照他的經驗，龍開念這么鬧過了，也就該去好好工作了。反正他是“不眠者”，熬夜加班又不耽誤他睡覺。

　　沒想到才剛安生了幾步，龍開念忽然以一種仿佛黑白相間的大狗的姿態，直接撲了出去：

　　“殿下！殿下您終于回來了！您是來帶我走的吧？您帶我走吧！我在這呆不下去了！”

　　約翰順著龍開念的方向望過去，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被龍開念緊緊抱住了雙腳的，是一只面部生滿長發的人形亡靈。祂的肋下腰間各生著三對長有尖牙的纖細手臂，渾身上下滿是膿液和污血。

　　可是龍開念卻好像見到了親人。

　　殿下……天使級的亡靈？黑夜女神教會的？約翰收起了剛剛逗弄龍開念的邪惡姿態，摘下禮帽向對方行了一個紳士禮。

　　那位亡靈沒有顧得上搭理他。

　　祂伸出了幾縷長長的頭發，纏住了龍開念的腰部：

　　“喲，小開念，這么想我？”

　　約翰眼睜睜地看著，其中一縷頭發，就那樣鉆進了龍開念的衣擺，不知是往上還是往下延伸了進去。

　　呃……我是不是……有點礙事？約翰小小地退后了一步，開始認真考慮是不是該識趣地離開。

　　可是亡靈隨即抬起了頭。如果祂還有眼睛，此刻已經看向了約翰：

　　“你就是負責招待小開念的那名，懂得西大陸語言的非凡者？”

　　約翰忍住退后的沖動，應了一聲。

　　帕西提亞蛇一般的長發，頓時像張巨網一樣蔓延了過來：

　　“你這小家伙，看著挺普通，其實也不簡單嘛。”

　　“來，讓我看看。”

　　這下約翰忍不住了。如果不能及時退開，他懷疑“愚者”先生會親自出手，直接把他劈死。

　　見他踉蹌后退，仿佛在躲避恐怖的怪物一般，帕西提亞頓時輕輕哼了一聲。祂倒也沒有生氣，只是掃興地自語道：

　　“真沒勁。還是我家小開念有意思。”

　　“小開念呀，你欠‘0-60’的債還了多少啦？”

　　龍開念哆嗦了一下，不知是因為債臺高筑，還是因為帕西提亞的長發還在搗亂。他苦著臉抱緊了帕西提亞的雙腿：

　　“殿下，您借我些金幣可好？我這一年翻過來，不過還了兩千有余。如今他們還要添上利息！殿下，我把自己賣了也還不上啊！”

　　“你這樣說就有些夸張了。倘若你真的愿意出賣自己，那必定能夠還上。”

　　“哪怕‘愚者’教會不愿意出這么多錢，我也愿意——”

　　祂的話語說到最后，有了嫵媚地放輕和拉長。那末端膨大的長發勾著龍開念的下巴，輕輕撩著他的耳朵和嘴唇。

　　這……這是我能看的場面嗎？約翰忍住了沒有閉上眼睛。

　　他抱著盡快完成任務的心態，盡量禮貌地問道：

　　“殿下來到我們教會，是有哪位殿下想要拜訪嗎？”

　　“我已經見過你們的’正義‘小姐了。”

　　是二嫂的客人啊……咳，那沒事了。約翰潦草地行了個禮，說道：

　　“那我就不打擾殿下了。就讓開念招待您。咳，我先離開了。”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逃離了現場。只剩下帕西提亞輕輕笑了幾聲，把龍開念整個人提了起來：

　　“我們也走吧。”

　　“去……去哪啊，殿下？”

　　“你說去哪里？剛剛不是叫我幫你還債嗎？你總要有所付出吧？”

　　“開念……還在……守孝……還請……殿下……嗯……通融……”

　　“呵。這回你可別想騙我了。我看你吃肉吃得很歡啊。”

　　“開念……啊……守孝……重在心意……嘶……不合流俗。嗷！疼！”

　　龍開念被狠狠甩在了地上。

　　有那么一瞬間，他以為面前出現了一只暴虐的巨獸，隨時準備張開獠牙，將自己撕成碎片；可最終，帕西提亞只是靜靜地立了一會兒，意味不明地說道：

　　“走吧，陪我去街上逛一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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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迫跟著帕西提亞在貝克蘭德的街道上走了一夜之后，龍開念終于坐在一間混亂又吵鬧的酒吧里，囁嚅著開口了：

　　“殿下，您可要來我們這里做實驗？”

　　他看了看周圍幽暗的隱秘，輕聲說道：

　　“約翰一直拉著我琢磨，法箓該如何既不傷人，又教那法箓力量的源頭有些益處。眼下不傷人還有些難，可作法箓的源頭，是定然只有好處的。”

　　“‘愚者’教會的時天使，向來說這法箓之效，益處不小，怪不得西大陸那些神靈明知有陷阱，也照樣拿來用。”

　　“對了，先前就是祂一直在跟著實驗，配合我們作那法箓的源頭。”

　　帕西提亞一直不說話。這讓龍開念漸漸有些不安。跟著約翰研究了這么久，他也多少接觸到了一些高層次的非凡秘密。帕西提亞顯得比以前暴躁很多，他心里是有猜測的。

　　照理說不該這么不管不顧地講出來，好似拿捏住了人家的秘密似的。可是龍開念向來覺得，帕西提亞是對自己頗為縱容的。

　　方才祂那樣掃興、那樣生氣了，最后也沒有把自己怎樣。

　　龍開念正在胡思亂想，卻發現帕西提亞輕輕哼了一聲，說道：

　　“‘愚者’教會，允許你把這些細節透露給我嗎？”

　　祂見龍開念支吾著不說話，呵了一聲道：

　　“小家伙，我勸你還是乖巧一些，在別人的教會里，就不要亂來。”

　　“可是殿下您——”

　　“我的事還不需要你來擔心。如果我真的需要的話，‘正義’小姐自己就會主動邀請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