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魔君之女，馨袖不僅對(duì)魔界的道路十分熟悉，而且無需像如蛟那樣躲躲藏藏，徑直來到魔君的宮殿中。
這次，懿澤才看清，魔君的宮殿就叫做“迷宮”，無人引路就會(huì)迷路，果然是名副其實(shí)。
懿澤跟在馨袖身旁，魔界的兵丁侍女都紛紛讓路，一直到內(nèi)(nèi)殿，見到了端坐的魔君魑瞳。
魑瞳并沒有像上次一樣對(duì)懿澤的到來感到驚訝，只是笑著跟馨袖說話：“我的兒，你陽壽未盡，不該來此。”
馨袖走到魑瞳面前，道：“我來，是為了問你一句話。懿澤說，人間原是你與神族對(duì)弈所創(chuàng)(chuàng)出的棋盤，我和海巖都是你在這個(gè)棋盤上落下的棋子，是不是真的？”
魑瞳點(diǎn)頭笑道：“是真的。”
馨袖的臉色變得陰沉起來，問：“為什么要騙我們？你不是說，我們兩個(gè)是去人間比試得嗎？不是說，誰勝出就可以接任你的位置嗎？”
魑瞳笑道：“我哪有騙你們？你們?nèi)粲腥藙儷觶拇_可以接任我這個(gè)位置。可惜……你們都失敗了，也就沒有繼任魔君的機(jī)會(huì)了。”
馨袖厲聲斥責(zé)(zé)道：“這怎么不算欺騙？若不是為了前程，誰愿意去人間受苦？我和海巖都以為，我們兩個(gè)至少有一人會(huì)勝出，可你卻早就知道，我們完全有可能會(huì)雙雙失敗！既然是對(duì)弈，必然會(huì)有神族來阻擋。你分明是在利用我們！”
魑瞳仍然淡淡笑著，道：“雖然是利用，但雙雙失敗，仍然說明你們技不如人！你們兩個(gè)都讓我太失望了，竟然還好意思來質(zhì)(zhì)問我？”
馨袖冷笑一聲，道：“就算是雙雙失敗，但我們自投生人間之后，從不曾違反神魔兩族約定的規(guī)(guī)則，敗也敗得光明磊落。不像你，暗地里將如蛟腹中的男胎換作女胎，讓人詬病恥笑！”
“你既然回來一趟，就稍歇一日，關(guān)(guān)于如蛟的事，我晚些再慢慢告訴你。當(dāng)(dāng)著外人的面，我也沒法跟你說清楚。”魑瞳與馨袖說完，又吩咐旁近的侍女道：“先帶二公主去別的宮室坐一會(huì)兒。”
侍女來請(qǐng)馨袖出去，馨袖心中窩火，也不想繼續(xù)(xù)與魑瞳交談，轉(zhuǎn)(zhuǎn)身離開。
魑瞳看著馨袖離開，又看懿澤，指著身側(cè)(cè)的一把椅子，彬彬有禮地向懿澤道：“請(qǐng)坐。”
懿澤就坐下，問：“魔君這么循規(guī)(guī)蹈矩，當(dāng)(dāng)初怎么會(huì)想出這樣一個(gè)主意，讓兩位魔女以比試為名，帶著魔界的記憶去投生人間呢？就算她們中有人贏了，難道不算是使詐嗎？”
魑瞳笑答道：“帶著記憶去人間，這個(gè)先河，可不是我開創(chuàng)(chuàng)的！若不是茱洛給我的啟發(fā)(fā)，我還未必想得出來呢！
茱洛倒不是帶著記憶去投生人間，而是直接以神的身份留在人間，人間皇帝還許諾她，只要誕下皇子就立為太子。
我也曾質(zhì)(zhì)問天帝，這不算是使詐嗎？天帝的解釋是，人家這是自由戀愛，神魔之間尚有通婚者，神與人為何不可？
我不得不說，他這個(gè)解釋雖然敷衍，卻沒毛病。那么，我能做的，就是讓茱洛生不了皇子，只能生公主了！
創(chuàng)(chuàng)造出人間這個(gè)棋盤之前，神魔兩族都自以為，有法力的神與魔，必然能凌駕于凡人之上。
事實(shí)卻證明，那些純粹的凡人其實(shí)不可小覷，你創(chuàng)(chuàng)造了他們，并不意味著你就一定能掌控他們。
茱洛修行了數(shù)(shù)萬年，最終死于凡人之手，我真是替她可惜了。海巖和馨袖的失敗，也不是敗給了神族，而是敗于凡人與神族聯(lián)(lián)手。”
懿澤點(diǎn)頭道：“你說得不錯(cuò)，有許多凡人，他們很不簡單。茱洛沒有成功，海巖和馨袖也沒有成功。”
“所以這盤棋，只能接著下。”魑瞳淡淡一笑。
懿澤無奈一笑，問：“都下了三百多萬年了，你不累嗎？”
魑瞳答道：“累，但不累的時(shí)候，該是多么的無聊。”
懿澤很是不解，又問：“你有孩子，應(yīng)(yīng)該也有夫婿吧？怎么會(huì)無聊？”
魑瞳笑道：“我哪有你這么幸運(yùn)？你愛的人，他也愛你，所以你有機(jī)會(huì)為妻、為母，即便命短，也讓人羨慕。可是，我愛的人，他不愛我，所以我沒有夫婿，也沒有孩子，縱然擁有長長的壽命，卻自始至終，都只是一個(gè)人。”
“海巖和馨袖，不是你的女兒嗎？”懿澤很疑惑。
“是棋子。”魑瞳強(qiáng)調(diào)(diào)了一下。
懿澤大概想明白了，海巖和馨袖，應(yīng)(yīng)該不是魑瞳的親生女兒，而是從魔界挑選出的資質(zhì)(zhì)優(yōu)(yōu)秀者、充作女兒，才好誘騙去人間做棋子。
懿澤看著魑瞳，魑瞳也看著懿澤，懿澤心中充滿疑惑，她在魑瞳的目光中看到了幽怨，甚至是嫉妒，這種對(duì)視的感覺好奇怪。
對(duì)視良久，懿澤胡思亂想了一會(huì)兒，突然想起自己的來意，忙整理思緒，禮貌地說：“你要用下棋來打發(fā)(fā)時(shí)間，神族也只能奉陪到底，無論輸贏，總要有始有終，我們不會(huì)賴賬。但是現(xiàn)(xiàn)在，如蛟竊取了魔珠，躲進(jìn)了龍城，這對(duì)所有人都是一個(gè)威脅，你也是一個(gè)正義之士，我能不能請(qǐng)你去龍城拿回魔珠？”
魑瞳淡淡一笑，道：“請(qǐng)注意你的言辭，是你伙同如蛟，合力竊取了魔珠，然后一同帶到了九重天上。”
“好，我承認(rèn)(rèn)，是我的錯(cuò)，我向你道歉。”懿澤鄭重其事地向魑瞳低頭以示歉意，然后又說：“算我求你，能去一趟龍城拿回魔珠嗎？”
魑瞳又淡淡一笑，問：“你在盜寶的時(shí)候，怎么不求我去拿回呢？”
懿澤無言以對(duì)。
魑瞳道：“我知道，你配合如蛟盜寶，是為了救人，但可惜你被騙了。如蛟在我身邊多年，我所創(chuàng)(chuàng)制的巫術(shù)(shù)，她幾乎都懂。破解噬心術(shù)(shù)，對(duì)于她其實(shí)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根本就用不上魔珠。”
“可是，我親眼看到她用魔珠救了永琰……”懿澤這樣替如蛟解釋著，心中卻更加心慌。
魑瞳隨口答道：“做做樣子而已，她手里拿什么都一樣！”
懿澤心里慪極了，她竟然又被如蛟騙了。
魑瞳笑著搖了搖頭，嘆道：“我都服了，你怎么就那么蠢呢？能被她騙了一次又一次！天帝也和你一樣蠢，竟然授意如蛟去人間對(duì)付魔女？如蛟曾是我身邊最得力的干將，海巖和馨袖對(duì)于她不過是毛丫頭而已，她要真心想除掉她們，老早就做完了，哪里需要在人間受氣受累地熬上十幾年？”
聽了這話，懿澤腦海中更加一片混沌，傻傻地問：“她去人間，不是為了除掉魔女，那是為了什么？”
“當(dāng)(dāng)然是為了除掉你啊！”魑瞳說了這句，大笑起來。
懿澤猛然間想起，如蛟利用宜慶對(duì)自己使用雙傷之法，宜慶因此死去，若不是孟冬和永瑆及時(shí)破解如蛟的做法，她也早死了。
懿澤不解地問：“她為什么要除掉我呢？”
魑瞳笑道：“這還用問為什么嗎？她沒能除掉你的結(jié)(jié)果，不就是你現(xiàn)(xiàn)在正在想辦法除掉她嗎？”
懿澤更加心驚，原來，如蛟老早就料定了后來可能發(fā)(fā)生的很多事，從許多年前就開始預(yù)(yù)謀了。
魑瞳又說：“如蛟真的是很能干，她發(fā)(fā)現(xiàn)(xiàn)你離開格姆山、投生人間后，就開始追蹤你，她都不必親自出馬，就讓她的一片龍鱗附著在你表妹身上，隨著你表妹降生到人間，用來接近你、了解你，這樣她才好把控如何對(duì)付你。”
“你說的龍鱗……是……瑛麟？”懿澤回憶思索，瑛麟的性格為人，果然與如蛟十分相似，她也突然明白，瑛麟的奸詐、毒辣是從何而來。
魑瞳道：“如蛟修行成蛟龍之后，一直無法更進(jìn)一層，就是因?yàn)樾納澳睢Ｋ拿懇黃[片上，都沾滿了邪氣，在你表妹受到了仇恨的刺激后，鱗片上的邪氣就在她身上一發(fā)(fā)不可收拾，致使她做了一件又一件傷天害理的事，殺人殺到麻木不仁。直到你丈夫用善念感化了她，她摒棄仇恨，邪氣沒有了發(fā)(fā)作的機(jī)會(huì)，她才又回歸正途。”
懿澤感到一陣心塞，原來，瑛麟是無辜的，是如蛟的鱗片在作怪。
但是，瑛麟已經(jīng)(jīng)死了，而且是因?yàn)樗媼擻鶢畈潘賴摹Ｋ秊槭裁純偸鞘潞蟛胖勒嫦啵繛槭裁純傄錆M悔恨和遺憾？
魑瞳先做著，就奚落起懿澤來：“我想想，都覺得可笑，茱洛費(fèi)了那么大力氣，才用龍城訣的秘術(shù)(shù)鎖住了如蛟的真身，你傻乎乎地就給她解封了。她為了擁有一個(gè)合法的人間身份，不再受我約束，竟尋了個(gè)對(duì)付魔女的借口，請(qǐng)求天帝準(zhǔn)(zhǔn)許她‘借壽’到人間，然后收服了你的雙胞胎妹妹為她賣命，利用我教過她的雙傷術(shù)(shù)來除掉你。結(jié)(jié)果功虧一簣，她掉頭就開始利用你，先是挑撥你和茱洛的關(guān)(guān)系，然后是利用你偷魔珠，你竟傻乎乎地配合，還親自把她護(hù)送上九重天！”
“你都知道得這么清楚？怎么還能讓她盜走魔珠？”懿澤腦海中涌現(xiàn)(xiàn)出許多疑問，有些不敢相信地問：“莫非……你是故意放水的？”
“我以為，你一向行得端、坐得正，上次剛看到你的時(shí)候，我是真沒想到，你竟是來偷盜的。”說到這里，魑瞳停頓了一下，輕輕笑著，又說：“不過，聽到你跟我說只是‘借’的時(shí)候，那我就不好再追了。”
懿澤雖不是什么聰明人，但也聽得出，魑瞳在如蛟盜寶之前雖沒能料到，但在如蛟盜寶逃走的時(shí)候，的確選擇了放水。她有些擔(dān)(dān)憂地問：“這么說，你是不打算取回魔珠了？”
魑瞳笑得很詭異，答道：“魔珠是被神族‘借’走的，我當(dāng)(dāng)然要等神族‘奉還’了！”
“如果神族沒有能力‘奉還’呢？”
“那就讓魔珠留在天界好了。”
懿澤追問道：“然后呢？”
魑瞳似乎早已坐定大計(jì)，答道：“你放心，如蛟要得到魔珠上的濁氣，為己所用，得需要很久呢！暫時(shí)不會(huì)耽誤我們繼續(xù)(xù)下棋。等到如蛟走出龍城，殺入天宮、手刃天帝的那一天，我沒有了對(duì)弈的人，自然會(huì)替天行道，收回魔珠，誅滅如蛟，還天下蒼生一個(gè)太平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