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鶯兒，我前些年做的衣服生意。新做了一件裙子，送給你。喝咖啡嗎？”鶯兒紅了臉，噗嗤笑出聲來：“家里就有茶。前幾年……去了北京小巷買來的蜂蜜柚子茶。裙子，放那兒吧！”曉淵摘下了眼鏡。打量著這個溫馨的小家庭。后來才得知他家里出了點事。回不去家里。門鈴又響了?！盎貋砹?！寶。”葛飛那邊的方言，稱呼自己的妻子。曉淵感到一陣遙遠的風吹進來了?！皩?，他是誰？”鶯兒便解釋。又解釋不清楚，結(jié)結(jié)巴巴。曉淵紅了臉，低下頭去看舊報紙。

　　鶯兒便和葛飛商量著留他下來住。她把他拽到廚房里好說歹說，他就是不同意?！斑@小子，跟你以前有關(guān)系?！薄澳怯衷鯓樱磕鞘沁^去了！你是懷疑我的忠誠嗎？”她急著辯解，漲紅了臉。

　　“我走，行了吧？”

　　“說清楚，是誰走？”

　　曉淵說道：“你們對我很好。我現(xiàn)在外面租個房子。改天再來看你們?！毕г跓o人的荒涼的街頭。鶯兒反應過來，呆住了。回頭看看，桌上的茶涼透了。

　　留下了一封信。“鶯，能認識你真三生有幸。你要幸福。我走了?？赡茉僖膊换貋砹恕！蹦且煌恚J進店里，然后說了一大堆廢話，倆人不告而別，竟然生出了一絲眷戀，朝思暮想，可是雙方都沒有來信。弄成這樣的地步，真是不堪設(shè)想，也無力回天。她喜歡他什么呢？可愛的貓臉，溫柔的聲音，瘦瘦的高個子，還有，不服輸?shù)木?，不和的家庭……如今，她也老了。再回想，只會徒增悲傷?p>　　這張灑滿了木槿花香氣的格紋信紙，她裝在木盒里保存了三年。一切都結(jié)束了。同一個人，想了多少夜，輾轉(zhuǎn)難眠，不是因為深愛。是命運——她永遠無法得到滿意的回答。整整十五年了。凄涼的歌縈繞耳邊。急坡下是一片淡紫色的薄霧。鮮紅的花瓣在陽光的映射下顯得格外刺眼。不知不覺間，黑夜又降臨在屋頂頭上，冰涼的熱?！叭绻矣幸惶鞗]錢了，怎么辦？”他早就做好打算了。盡管他舍不得。大不了一輩子不結(jié)婚。“還記得我們的夏天嗎？”置身于鬧市中的咖啡店，鶯兒坐在曉淵腿上。穿著那件百褶裙。黯黯發(fā)光。曉淵緊緊的抱著她，鴉雀無聲。倆人都流下悔恨不舍的眼淚?！拔視涯阍谛睦锓獯娴摹Ｄ闶俏业某鯌?，真真正正的?！柄L兒強忍住眼淚，勉強笑道：“來，喝了這杯酒———”她沒說告別的話。結(jié)婚前，原本每天都要問他一句：“你愛我嗎？”現(xiàn)在有了池硯這個女朋友，她不能夠了。想到以后的路還很長很苦很累，她掙扎著起來，像喝醉了酒的貓，一步一步向胡同深處躲過去。

　　這是最后一次相逢也是最后一次告別了。

　　不知不覺到了家門前，她恍恍惚惚的，還覺得這是在哪兒。家里燈火通明。孩子也玩的十分盡興。葛飛在洗碗?！罢O？爸媽，你們來了。”父母眼眶有點濕潤。“你爸搞投資搞得沒錢了。這才投奔過來。”鶯兒頓了頓，說道：“媽，咱們坐下來好好說?！睂Σ黄鸢。L兒。你爸又要喝酒抽煙，又要送人情，那些朋友明里多么尊敬他。暗里不知怎么嫌棄說盡他的壞話！”母親從牙縫里恨恨蹦出來?！澳俏依^續(xù)出去找工作?！备赣H終于開口道：“我和你媽吵過架，也鬧過離婚。希望你們不要這樣。”鶯兒感到惱怒?！耙皇钱敵跄惆盐壹藿o他，我能有今天嗎？”她想一次性了了這筆賬。如果她能堅守自己，不心軟。母親面露憂色，道：“葛飛家和我家是關(guān)系挺好。而且葛飛挺可憐的，從小就沒父母。在福利院長大的。學歷文憑都是自學過來的。他也暗地里上門求親多次?！柄L兒吃了一驚。大可不必如此。曉淵有了幸福。她真高興。想到這兒，有心酸有委屈也有滿足，眼淚立刻嚯得掛下來了。

　　多年前的早上，陽光投進米白紋窗簾。她吻著他的臉頰。熟睡的側(cè)臉像稚氣的孩子。這時，突然聞到了一陣清淡的香氣。她顧不了纏綿了，要馬上起床送孩子上學?！案痫w?？炱饋恚蝗焕嫦囊t到了?！备痫w睜開眼，笑出聲：“寶，你忘了今天星期幾嗎？”梨夏自己給自己換上了一身漂亮的公主禮服。二十塊買的。還津津樂道?！皨寢?，為了省錢，我決定不出去玩了，就在公園里和樂樂一起玩沙子?！边@時，父母也起來了。

　　大家都笑了。只有鶯兒笑得最小聲?！袄嫦?，在家看書好一點哦！”葛飛說：“孩子需要自由的玩樂。這樣作繭自縛不好?！薄翱墒?，書是人類進步的階梯呀！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自有黃金屋。我都恨自己為什么當初不多讀點書。這樣吧，我自己每天用剩余的時間學英語，看報紙，做筆記?！蹦赣H笑道：“你們夫妻倆，一個早上都在討論這件事呵！”“隨她去吧。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贝蠹倚闹敲鳎巯伦钪匾氖窃绮?。鶯兒就是這點不好。她突然站不穩(wěn)了，眼前一黑，扶著墻，剛才赫赫的雄心壯志瞬間打水漂般，付諸流水。

　　那年過年前，他們一家老小搬走了。曉淵也沒去找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