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李昭懿被父親李哲瀚罰跪祠堂,數日未去上書。早起整衣梳妝,著一身淺藍對襟裙,簪一對茉莉白玉水晶步搖,眉自黑,唇自紅。
書堂內,熏著檀香,曦和柔光,將樹影揉碎在書案上。唐柏舟目不轉睛盯著門瞧,李昭明笑道。“寤寐思服,輾轉反側?”
“欸,你說,四妹妹今日會用我送的那支“棄囂”嗎?”唐柏舟依依不舍的將目光收回,瞧著同她一對的“窮蹤”,出了神。
“她……”李昭明欲訴實情,李昭懿便攜著李昭安頑笑間入了書堂落座。唐柏舟直勾勾的瞧到她從書盒里取出一只竹筆,心下黯然。
“那支筆你給誰了?”唐柏舟氣急了,重重拍了李昭明的肩,李昭明不禁吃痛起來。“四妹妹選了支竹筆,把那兩支好的給了昭華和昭安。”李昭明自知有愧于他,直道對不住,只家中之事,外人何知呢?四妹妹如此做法,是以大局為重,唐柏舟心意,她又怎能不知。
“那這支“窮蹤”我撇了!”唐柏舟將筆丟在一旁,李昭明見狀忙拾起,安慰道。“好好的一支筆,你撇它做什么。”
“你喜歡你拿走就是了!本侯爺還不稀罕要呢!”
不知幾時,老先生已坐在堂上,重重敲了三聲云板,二人方才消停。
李昭懿支頷聽著老先生念著關雎,心下想著唐柏舟是否也是如此思念自己,不禁云游四海去了。須臾間,瞥見云屏這處的一位女子,同坐書堂也有些時日了,竟不知是哪家女兒。低聲招來茯苓一問,說是國公府嫡女杜燕瑾,自幼性子寡淡,不大喜歡與人來往。一堂課在李昭懿思緒萬千間流逝,眾人皆攜著伴讀各回各家。
“四妹妹!且留步。”唐柏舟再一次在長廊叫住李昭懿。“你為何不要我送你的“棄囂”?”
李昭懿緩緩見禮,環顧四周良久言道。“小侯爺的心意昭懿明白,只家中權衡利弊之事,只得昭懿忍痛割愛,還請小侯爺不要怪罪我家大哥。”
唐柏舟欲上前牽住她手,雙手卻如灌鉛之重,抬起又放下。“我知道了,四妹妹早點回去吧,對了,我知道你喜歡吃蜜餞,托廚房做了點,你帶回去嘗嘗。”唐柏舟生怕李昭懿再次將他拒之千里,語氣也不免放輕了許多。
“茯苓,去接來。多謝小侯爺關心,昭懿先行一步。”茯苓應聲接過蜜餞,屈膝見禮后,緩緩離去。只留唐柏舟一人暗自欣喜。
李昭懿和茯苓二人見時辰尚早,來到綠香亭,正巧碰見國公府嫡女杜燕瑾。霽色蒼蒼,一改霉濕沉寂。濯過水的清蓮是遭過贊頌的,空游的精靈更是勾人,繼而尋了丫頭來撈一只,好做消遣。
東風搖曳垂楊線,只聞得鳥雀喧,折枝柳條,笑吟吟自來。李昭懿瞧她自顧頑,輕輕拍了她肩。
“你撈它做什么?”
杜燕瑾肩上一顫,正瞥見生面孔,又轉回頭去,從從容容。使侍女捧著注水的荷葉,鯉周身不夠舒展,在里頭撞。趕她快些回去,繼而答話“我喜歡。要將它帶回彭州軒去。”彭州是住處。多日陰雨綿綿,惹上一身霉氣,要活脫的玩意才滌得凈。“像是同我一樣的姑娘,請問是住哪里的呢?”
李昭懿瞧她的鯉漂亮,捻著半路折來的柳條,埋頭逗著水里的魚。“我家在南巷的李府。”淺淺笑,逗的魚兒頑意盡去,起身拂了衣褶。
“若不嫌棄,閑時倒來坐坐。”
錦鱗池,楊柳岸,無處不風光。“樂趣要自己尋。”轉眼去看她“倘若我不去李府,綠香亭也可做相見。”
李昭懿挽了耳旁碎發,抱了滿懷的荷花。
“亦可的,只怕是邀了你來,倒給你添煩惱。”
愈發覺著天悶熱些,行了平禮。
“我回去了,改日再做相見。”
“我總發閑。盼著你邀我。”杜燕瑾言道。
亦做禮,學著她摘捧荷花添缸,歸國公府。
“瞧這國公府嫡女也不難相處啊。”茯苓自嘟喃著。
“比你好相處!回去啦,晚了又不知要生些什么事端。”李昭懿拉著茯苓,回了府里。進了廳房,就在廳上坐下,到晚正要擺設晚飯,只見眾多小廝擔了許多行李進來。“誒,文元,怎么回事啊?”梅香拉著氣喘吁吁滿頭大汗的文元問道。
“說是……明日小侯爺來咱府設宴,老侯爺不在家,他自己無聊,正好同大少爺親近,得了主君允許便搬了這些物什來了。”
“單他一人能整出這么大陣仗?我的天爺呀!真要累煞人了。”茯苓替李昭懿扇著扇子。
“哪里,他還邀了從長安來的工部尚書的嫡子蕭公子蕭云禮。說是長安有名的公子哥。”
“這人從未聽說過啊。”李昭懿不忍發話,嘴里還不忘咀嚼著小侯爺送的蜜餞。“姑奶奶,快晚飯了,別吃這些零嘴了,待會哪里還吃得下飯。”茯苓婆媽的心又操起來。
“樹老根多,人老話多,你還沒嫁人呢!文元別管她,接著說。”李昭懿拍了拍她,趁她說話的空檔,塞了顆蜜餞入她嘴。
文元一壁擦汗,一壁端起茶盞大口起吃茶來,待氣息平穩,方言。“小姐哪里會知道呢,那蕭公子與唐小侯爺是世交,二人父親交好如手足,只這蕭公子獨有一副空皮囊,是個花花公子。”
閑談間,當時飯罷,眾人各自安歇。祖母瞧這行囊過少,即命丫頭小廝們送了兩床被褥過去,好待明日眾人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