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少年的天真,至死不渝
“你個混小子,想讓我給你處理公務,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你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桑興修屁股下面墊著老厚一個墊子,加上高冠,看起來比風易安還要高。
左光烈想笑,但是憋住了。
“你得去救布蘭?!?p> 桑興修看著風易安說道:“你們這伙人,沒人會打仗,走不長遠?!?p> “我也不會在沒有前景的勢力身上,浪費時間。”
風易安很認真地思考了一段時間,雖然才和布蘭打完仗,但是對于布蘭本人,他并沒有惡感。
轉頭看向張繼虎,與布蘭苦戰的是其人,能代表盤溪軍意愿的也是其人。
“我,我沒有意見。”
張繼虎張了張,訥訥說道。
“布蘭犯了何罪?竟然要被處死了?!?p> 風易安并沒有直接答應,而是出聲問道。
“還不是因為丟了淳安縣,死了很多人。”
桑興修翻了個白眼,你是對自己的行為后果,是一點逼數都沒有啊。
“好,我答應了?!?p> 風易安點頭答應了下來,看著桑興修說道:“但您得和我們一起去?!?p> “這是自然?!?p> 桑興修嘴角帶笑,似乎是覺得這件事很值得玩味。
并未驚動太多人,桑興修就帶著風易安和左光烈出發了。
重建淳安的事情,交給了張繼虎負責,有王老在一旁協助,出不了大問題。
乾國先帝登基時,頒布了一條新規:乾國之死刑犯,皆需押送到胡玉山處死。
這樣的規矩,顯然是不合理的,但朝堂上下并未有任何的反對。
而這條規矩,也一直延續到了現在,陪伴了乾國將近八百年。
“可惜了,胡玉山的美玉,原本是很有名氣的?!?p> 三人一路極飛,來到胡玉山的山腳,桑興修隨意感慨了一句。
風易安跟在他的身后,也沒有問為何桑興修會知道布蘭將要被處死一事。
儒門的賢者,自然有自己的手段和情報。
三人登山而上,風易安看著山上的風景,初時覺得很美,嘴角帶笑。
山上草木繁盛,偶爾還有鳥蟲之鳴,空氣也很是清新。
似乎是半點沒有受到乾國這些年干旱的影響。
但是走著走著,風易安就笑不出來了。
“這座山,有問題?!?p> 風易安停下腳步,看著桑興修。
“看出來了?到了山頂你就知道了?!?p> 桑興修半漂在空中,腳不沾地,抬頭望向山巔。
三人很快就來到了山巔,見到了一處刑場,和一個盤膝而坐的老者。
“老伯,要玩玩嗎?”
桑興修很輕佻地卷起自己的衣袖,取下高冠捧在懷中,擋住了衣角上的標志。
“何至于此?”
老者緩緩睜眼,看著桑興修的目光滿是復雜,開口說道:“你師父很想你?!?p> “我也很想他老人家?!?p> 桑興修落在地上,緩步上前,口中說道:“可有些事,我不能裝作不知道?!?p> 老者再度閉目,等到桑興修走到自己身前時,消失不見了。
“現在,你可以隨意看看了?!?p> 此時,乾國的人還沒有來,山頂空蕩蕩的。
風易安沒有問桑興修,為何不帶著他們去路上劫人。
因為他知道桑興修有意讓自己在這座山頂,看一看。
站在山頂向下望去,看到的依舊是美景,似乎沒有什么不同。
風易安飛身而起,不斷拔高自己的位置,將整座胡玉山盡收眼底。
“這...”
窺得胡玉山全貌之后,風易安終于發現了不對在何處,只是他有些不敢相信。
在高空俯瞰胡玉山,可以看到胡玉山的走向與山上的草木,都遵循著特定的規律。
有人以山川草木為基,在此地布下了一座陣法。
“乾國這么做,就沒有人管嗎?”
此刻在風易安眼中,這座山哪里還是山川,而是一頭擇人而噬的野獸。
“這樣的陣法,乾國可布置不出來?!?p> 桑興修并未明言,可風易安已然明白,此事之后,至少有著一方大宗、大國。
多半還是魔修之大宗、大國。
“四千里乾地,都在這座大陣的輻射范圍之內。”
桑興修握緊拳頭,但最后還是松開了。
“您帶我來,是為了讓我看這個大陣的嗎?”
風易安心中怒火灼燒,退后半步向著桑興修拜下。
“晚輩一定會推翻乾庭,還乾地百姓一個安康?!?p> 桑興修不置可否,沒有告訴風易安,有些事情,早已不是一個乾庭,甚至一個大宗、大國所能決定的了。
“這座山,有什么問題嗎?”
一直懵逼的左光烈,訥訥問道。
“四千里乾地,五年滴雨不下,與此有關?!?p> 桑興修帶好儒冠,默然說道。
“嗖?!?p> 左光烈拔刀而出,一刀自山巔斬下,刀氣蔓延至山腳。
凡刀氣所經之處,草木毀壞殆盡。
但緊接著,在刀氣散去的瞬間,一切就都恢復了原樣。
左光烈不信邪,吐出自己的元丹,鑲在求俠刀刀柄上,再度一刀斬出。
這一刀,是左光烈的道,無物不可斬。
胡玉山頭上,多出了一個百十丈的口子,但緊接著就又恢復了原樣。
“怎么回事?”
左光烈扭頭看向風易安,怒聲問道。
“有人在山中布下了大陣,你破不去的。”
桑興修開口解釋一聲,但左光烈仍舊盯著風易安。
“以后,我們會推平這座山的?!?p> 風易安看著左光烈,很認真地說道。
左光烈也很認真地點了點頭,兩人伸手握在一起。
桑興修嘴角帶笑,很是滿意。
三人在山頂等了一天,押著布蘭的軍隊才緩緩而來。
他們并未做任何探查,就上了山。
“你們來了?!?p> 左光烈與風易安并肩而立,看著百人的押送隊伍,默然說道
“兩位公子可是邱老的弟子?在下...”
領著隊伍的那位首領話還沒有說完,便有刀劍之氣到了他面前。
那領隊是生嬰境界的高手,不慌不忙間伸手捏碎刀劍之氣。
“兩位公子好本事...”
又是話未曾說完,桑興修出言打斷了他。
“邱伯暫時離開了。”
桑興修大袖一甩,領隊的身上就開滿了紅色的花,花下有著藤蔓。
藤蔓一點點纏緊領隊,悄無聲息地奪走了他的生命。
正是儒門神通《繁花錦簇》。
風易安曾經用過的《道花》,正是這門神通的變種。
左光烈持刀而出,斬斷藤蔓,將已經淪為干尸的領隊梟首,一腳踹爆了他的腦袋。
風易安煌煌劍出竅,凌空而起,一劍刺下。
不管是風易安的劍,還是左光烈的刀,式名都曰:怒。
此劍、此刀,是為了盤溪村那些努力討生活的村民而出,是為了四千里乾地的那些百姓而出。
桑興修略微抬頭,這刀劍之中,似乎有一種特殊的力量在匯聚,一種他從未見過的力量。
斬斷囚籠,提著布蘭的衣領,桑興修說道:“走吧,該回去了?!?p> 此山之中的大陣,非他們所能破。
一行四人直飛淳安縣,落在殘破的縣衙之內。
“諾,知道該怎么辦嗎?”
桑興修從懷中掏出一個令牌,扔在布蘭的面前,扶正自己的高冠。
“知道?!?p> 布蘭拾起令牌,收入懷中,遲疑些許問道:“您和家師,是...”
“同道?!?p> 桑興修揮了揮手,似乎不想在這個問題上多糾纏。
布蘭其實從未入過兵家名列,他的兵家法門與神通,都是一個老人交給他的。
那老人雖然盡心培養了他,卻從不承認兩者之間的師徒關系,只有布蘭始終堅稱那老人是他的師尊。
“以后,你就跟著他吧?!?p> 桑興修一指風易安,揮了揮手,轉身離去,將空間留給這對未來的搭檔。
“賢者哥哥,你們去干什么了呀?”
剛出縣衙,毓秀就走了過來,把桑興修摟入了她的懷里。
“怎么?想搗亂,我可不會給你機會的?!?p> 桑興修深吸一口氣,才戀戀不舍得從毓秀的懷里掙脫了出來。
“奴家只會心疼哥哥,怎么會給哥哥搗亂呢?”
毓秀嬌喘一聲,半蹲著身子,手指劃過桑興修的臉龐。
“呵?!?p> 桑興修笑了一聲,不置可否,也不與毓秀糾纏,凌空半米飄著離開了。
毓秀看了眼縣衙,也轉身離開了。
道門牛鼻子,還是少招惹的妙。
“隨意坐吧?!?p> 風易安一屁股坐在破屋內唯一一張椅子上,開口說道。
布蘭撩起衣裙下擺,坐在了地上,與風易安對視。
“以后軍隊的事,都交給你了?!?p> 基于對儒門賢者的信任,風易安決定也給予了布蘭很大的信任。
“可以,但是你得先回答我一個問題。”
布蘭也不矯情,略微抬頭仰望著風易安,出聲問道。
雖然有師尊令牌在前,但布蘭也不會什么都不問,納頭就拜。
“問吧。”
風易安很隨意地應了下來,布蘭卻很嚴肅地問道:
“在乾國,你圖謀什么?”
風易安愣了一下,開口說道:“我應該和你說過了吧,平定乾國亂局而已。”
“只是如此?”
布蘭說話的聲音,都提高了幾分。
他一直以為,風易安只是以此為幌子,想要在乾國圖謀什么。
“不然呢,一個小小的乾國,有什么值得我圖謀的?”
風易安身體略微前傾,笑了一聲。
“四千里乾地,處處哀鳴。我既然聽見了,就不能裝作聽不到。”
風易安頓了一下,繼續說道:“這是我作為道門修士的責任?!?p> “道門修士的責任?”
布蘭譏笑一聲,看著風易安的目光帶了些許憐憫。
原來,你也只是個什么都不知道的可憐人。
風易安眉頭些微皺起,略微有些秀氣的臉上浮現出些許惱意,布蘭的目光讓他很不舒服。
但他也沒有深究,只當是布蘭這些小國之人,對于大宗、大國的偏見。
“那你呢?又為什么要陪著他胡鬧?”
直到此刻,布蘭也不覺得風易安是在做正事。
在他眼中,風易安只是一個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罷了。
不管這個孩子,為了怎樣崇高的理由,去做怎樣的事情,在他眼中都只是個樂子而已。
因為那枚令牌,他會盡心盡力幫風易安去做事,但他不會認同風易安所做的事。
因為他見過這個世界最殘酷的一面,也知道,當那一面展現在風易安面前時,其人根本沒有選擇。
“這柄刀,叫求俠?!?p> 左光烈的一根手指敲了敲懷中的求俠,黑衣配黑刀,恰如其分。
布蘭笑了一聲,原來也是個天真的孩子啊。
“我答應了?!?p> 布蘭轉頭,看著風易安很認真地說道:“我會為你練出乾國最強的軍隊來?!?p> “與此對應的,我希望你能永遠堅持你的責任?!?p> 盡管布蘭知道再無任何希望,但是其人仍然期待,期待稍稍一點動靜,稍稍一點聲響。
布蘭等了半天,也沒等到風易安的反應,便硬聲說道:“虎符給我。”
風易安沉默些許,虎符?我有那玩意嗎?
風易安偏頭看了眼左光烈,其人飛身而起,從房頂上取下來一片瓦,在上面刻了“虎符”二字,遞給布蘭。
沒有任何裝飾的樸素求俠刀,刻出了沒有任何裝飾的虎符。
布蘭看著面前的虎符,突然生出了些許后悔。
這兩貨不是天真,是憨啊。
“軍隊駐扎在城外哪里?”
布蘭摸了摸懷中的令牌,打散了悔意。
“軍隊啊,軍隊還沒組建呢?!?p> 風易安做了一些擴軍措施的,只是他覺得自己的措施在兵家修士面前就是個笑話,索性就不提了。
布蘭打散的悔意,又凝聚在了心頭,略微抬頭望天,訥訥問道:“兵甲器械,有嗎?”
“有的,有的?!?p> 風易安也知道,自己有多不靠譜,連忙點頭說道:“上次韓王送來了好多?!?p> 布蘭松了一口氣,還好,不至于白手起家。
搞定了布蘭,風易安仿佛是害怕他反悔一樣,直接就將張繼虎喊了過來,將擴軍的一應事務都交給了兩人。
他不打算將盤溪軍交給布蘭負責,不是不信任。
只是布蘭前不久才帶兵和他們死戰一場,風易安怕雙方心里有隔閡。
索性,就讓布蘭去另起爐灶,建立一支新軍。
而盤溪軍,以后再看情況融入新軍之中。
實在不行,也可以把盤溪軍打造成專門攻堅的特戰隊。
但即便是這樣,也在盤溪軍中引起了很大的不滿。
只不過修士輕俠的不滿,被張繼虎勸了回去;盤溪村民的不滿,被王老壓了回去,都沒有鬧到明面上來。
處理好擴軍之事后,風易安本來打算和左光烈一起將淳安縣內尚未歸降的幾個礦脈收入囊中。
但是在布蘭的勸阻下,還是將那幾處礦脈留了下來,留著給新軍練手用。

戲蝶嬌鶯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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