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吃到一半,胡茵茵就撐不住了,假借著解酒的名頭,離開了飯桌。
屋外華燈初上,點的是絹布燈籠,淺紅色燈光幽微,剛好照亮腳下的石子路。
身側是半人高的灌木叢,散發著晚春時節獨特的草木芬芳。
不知哪里傳來的水聲,朦朦朧朧,伴著此起彼伏的蟲鳴,格外安神。
胡茵茵拖沓著高跟鞋,晃晃悠悠地在花草間漫步。
仰頭看,一輪金色的圓月掩映在枝葉的黑色剪影里,銀輝之下閃著兩三點疏星。
胡茵茵沒有醉,她只是累到步履輕浮。
酒桌上她考慮到了很多之前忽略的事,比如——現在的身體不是她自己的,而是胡表妹的。
如果放在穿越小說里,這大概相當于魂穿了吧。
那鐲子爆炸會怎樣?
她會回到原來的世界,還是跟著胡表妹一起消失?
仔細想想,時光機以及與其配套的種種黑科技實在邪門,其實是一項在合法的邊緣來回蹦跶的科技。
怪不得陶令要求自己在機器送審前回去,她自己也知道,這種科技在短期內不可能過審吧。
還有江燁,整整一天都沒露面,不知道是個什么樣的人物。
胡茵茵突然對江燁產生興趣,想見見江燁。
言情小說里的男主,不良于行,往往要么高貴冷艷,要么病嬌腹黑。
胡茵茵是個很會做夢的總裁秘書,給陶令當助理后,“霸道總裁愛上我”的美夢徹底幻滅了。
但是遇到江燁,“傲嬌貴公子”愛上我的美夢又站了起來。
莫名其妙的,被冷風一激,胡茵茵感覺身上的血在燃燒。
這就是酒精的作用嗎?
今天之前,胡茵茵其實從沒喝過酒。
為了保持人設,她不得不做很多自己其實不想干的事。
打開手機,胡表妹的姘頭們的消息依然絡繹不絕。
剛開始只顧著開心,仔細想想,以后要應付一堆來歷不明的野男人,也是夠頭疼的。
干脆全部拉黑?
這樣就完全陷入被動了,也不好。
胡茵茵無視了那些消息,給自己的便宜表姐陶令發消息,問她江燁的住址。
一般來講,在正式的家宴上,晚輩們的手機都要關機的。
可這時候晚飯剛剛散場,陶令看到消息,就給胡茵茵回了電話。
沉寂的夜幕突然爆響起不倫不類的夜店音樂,幾乎把胡茵茵嚇出心臟病。
她愣了幾秒才反應過來,是自己的手機鈴聲在響。
“胡茵茵,你問江燁的住處,想干嘛?”
胡茵茵還沒來得及答話,電話里傳來江楓的調笑,“他在江心閣。”
隨后就是陶令慍怒的撒嬌以及江楓的柔聲哄勸。
聽得出來,兩人都有一點醉了。
胡茵茵面無表情地掛掉手機,準備去江心閣。
呵,年輕人,喝幾兩酒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胡茵茵剎住腳步,等等,醉酒?
她來的任務是什么來著,不是談戀愛,是阻止陶令嫁給江楓!
柔情似水的月夜,再加上酒精的刺激,接下來要發生什么,簡直不敢想。
胡茵茵轉身就往來時的路跑去,一路上問了好多傭人,才得知陶令她們去了湖對面。
路過江心閣,太好了,說不定可以瞥一眼......
胡茵茵猛拍腦門,擋回因為酒精而奔逸的思緒。
都什么時候了,還想些不正經的。
去到湖對面,需要先坐船往湖中心的沙洲,再從沙洲換乘。
江心閣就坐落在沙洲上。
偌大的一片河灘,孤零零矗立著一座木質重檐樓,沒有刷朱漆,而是直接采用銀杏木的原色,色調晦暗,只有二樓的房間亮著燈,透露出一絲暖意。
胡茵茵仰著頭從樓下經過,希望能瞥見一個剪影。
可惜事與愿違,窗前空無一人。
胡茵茵剛低下頭,腦袋被什么東西重重砸了一下,低頭一看,腳下躺著根晾衣桿。
這是什么鬼?
潘金蓮偶遇西門慶的橋段嗎?
胡茵茵撿起晾衣桿,控制著自己不要抬頭,可是眼睛依然沒出息地往上瞄。
窗戶那里沒人,再抬頭,屋頂上站著個打赤膊的禿頂老大爺,正伸著脖子往下看。
那人中氣十足地喊道:“大妹子,桿子給我捎上來!”
胡茵茵握緊手里的桿子,“江燁不住這嗎?”
“哪能啊,這濕氣太重了,不能住人!”
大爺用手圈在嘴邊喊道:“我們用這個地方晾水產!蝦呀......”
“你還敢罵我瞎!大晚上誰能看見你晾水產!”
胡茵茵知道自己被江楓耍了,不禁怒火中燒,舉起桿子拋上樓頂。
大爺穩穩接住。
“謝了,小姑娘真有勁!”
大爺中氣十足。
胡茵茵氣不打一處來,滑著船趕往河對岸。
涼亭里,陶令正靠著江楓談心,兩人親密無間。
江楓見氣氛正好,順勢捂住陶令的雙眼,打了個響指,等提前埋伏下的樂隊開始奏樂,花童捧著花和戒指,自己就可以水到渠成的求婚了。
伴著暗號,樂隊準時奏響,遠處也確實有一個人捧著花急急趕來,不過不是花童,而是假裝醉酒的胡茵茵。
眼尖的江楓一眼就看見她手指上套著自己準備的鉆戒,眉頭頓時擰成一個結。
陶令其實不喜歡視線被人遮擋,音樂聲一響,她就猜到江楓想干什么,這才賣他個面子。等了一會沒聽見人說話,陶令自然地后撤,把視線解放出來。
剛睜眼,一個人影歪歪斜斜倒向自己,陶令下意識伸手接住,把人攬到懷里。
光線不足,陶令定睛一看,才發現是胡茵茵,頓時也皺起眉頭。
“茵茵,你不是去找江燁了嗎?”
胡茵茵大大方方地攬住陶令的脖子,坐在她的大腿上,指著江楓抱怨道:“令姐,他耍我,江燁不在江心閣,江心閣是晾水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