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來(lái)福盛樓的人格外的多,丁二趁著熱鬧混進(jìn)(jìn)人群,成功避開了熱情搭話的服務(wù)(wù)員。
一樓的東南角有一個(gè)(gè)螺旋向上、向下走的樓梯,兩側(cè)(cè)的墻壁都是金色的,光滑的墻面映著明亮的燈光。
丁二瞥了眼周圍的人,特地放慢了腳步,裝出一副從容的樣子走下樓梯,好像自己真的是這里的客人。
地下一層沒有什么客人,安靜得很。淡藍(lán)(lán)色的燈光不像金色的那般耀眼,照得前臺(tái)(tái)小伙昏昏欲睡。見有人來(lái)了,還是個(gè)(gè)陌生面孔,他有些不知所措。
“呃......先生,我們這邊是VIP專區(qū)(qū),您有預(yù)(yù)定我們這邊的房間嗎?”
丁二一愣:他說(shuō)什么?什么為挨批?
兩人面面相覷,一時(shí)(shí)間誰(shuí)都沒有說(shuō)話。
前臺(tái)(tái)小伙勉強(qiáng)(qiáng)擠出一個(gè)(gè)微笑:“貴賓區(qū)(qū)沒有預(yù)(yù)訂是不讓進(jìn)(jìn)的,先生。”
丁二這下聽明白了:“哦,就是有錢人玩兒的地方。”
小伙愣住了:“大概......算是吧?”
“平時(shí)(shí)來(lái)這兒的都是些什么人啊,公司老總嗎?會(huì)(huì)不會(huì)(huì)還有明星來(lái)這里?”丁二問(wèn)道。
小伙道:“這就屬于客戶隱私了,我們這邊不方便泄露。”
丁二環(huán)(huán)顧四周,頓了頓,道:“我是來(lái)替我一個(gè)(gè)有錢的朋友過(guò)來(lái)的,那小子只說(shuō)想找個(gè)(gè)清凈的好地方,叫我自己看著辦。我本來(lái)想考慮一下福盛樓的,然而真正的好地方見都不讓見一面。”說(shuō)著,他嘆了口氣,好像覺得很可惜。
小伙猶豫了一下。
“現(xiàn)(xiàn)在他們應(yīng)(yīng)該都休息了,我?guī)?jiǎn)單轉(zhuǎn)(zhuǎn)一圈吧。”
長(zhǎng)廊的地板上鋪著一層毛氈毯,白色的毯子上印著金色的蓮花紋。人走在上面,腳步聲便被放得悶而小。
丁二抬起頭,在兩側(cè)(cè)的墻上看見了“棋牌室”“影院”“舞廳”等字樣。
“讓一下——”
一個(gè)(gè)年邁的聲音小心翼翼地說(shuō)道。
小伙兒把丁二往邊上推了推,給推著推車的老員工讓開一條道。
丁二不明所以地靠到了墻上;看著老員工推著車緩緩地走開了,他扶著墻撐起身來(lái)——
“......這個(gè)(gè)季度的收入記錄都在這里了,其中的百分之二十會(huì)(huì)匯款到您的賬戶上......”
他依稀看到了一個(gè)(gè)中年女人的背影。
而站在她旁邊的,還有一個(gè)(gè)備顯老態(tài)(tài)的男人。
“......辛苦啦,小楊......”
那個(gè)(gè)中年女人姓楊。
“應(yīng)(yīng)該的......您的實(shí)(shí)驗(yàn)(yàn)怎么樣了?有結(jié)(jié)果了嗎?”
男人嘆了口氣:“目前進(jìn)(jìn)展......又有逃走的,沒什么更新的數(shù)(shù)據(jù)(jù)......”
再往后的,就聽不清楚了。
“先生,您、您還好嗎?”
丁二回過(guò)神來(lái),只見小伙驚恐地看著自己,說(shuō)話都有些不利索了。
自從丁二被推到墻上,他的眼神就開始變得呆滯起來(lái),別人說(shuō)話也聽不進(jìn)(jìn)去。小伙是自己把他推出了事來(lái),心中惶恐不已。
“頭暈了一下,沒事。”丁二淡淡道。
他環(huán)(huán)視四周,發(fā)(fā)現(xiàn)(xiàn)剛剛看到的場(chǎng)景和自己眼前的一模一樣。
“沒事就好。”小伙松了一口氣,接著向丁二介紹道,“我們這里的娛樂(lè)項(xiàng)(xiàng)目豐富,酒水香煙齊全,建筑隔音效果很好,相信對(duì)(duì)于您的朋友會(huì)(huì)是一個(gè)(gè)不錯(cuò)(cuò)的選擇。”
他正要帶著丁二再往里走,忽然被身側(cè)(cè)的人叫住了。
“好主意,我回去叫他考慮考慮。”丁二漫不經(jīng)(jīng)心道;他話鋒一轉(zhuǎn)(zhuǎn),又問(wèn),“你們公司的老板姓楊嗎?”
“是的。不過(guò)楊總在四年前就不經(jīng)(jīng)手福盛樓的工作了,現(xiàn)(xiàn)在是她的女兒楊煜小姐管事。”
“聽起來(lái)你在這里工作挺多年的了,知道的這么清楚。”
小伙訕訕地笑了笑:“我就是個(gè)(gè)不成器的家伙,找不到工作,還是楊總收留的我。”
“聽起來(lái),你們楊總?cè)訴€挺好的。”
“楊小姐和楊總一樣,都是心地善良的人。”
丁二出了福盛樓的大門,嘴角便抑制不住地上揚(yáng)(yáng):順著夢(mèng)和幻覺的指引,他倒真的發(fā)(fā)現(xiàn)(xiàn)了端倪。
福盛樓如今的老板楊煜,這個(gè)(gè)人他聽說(shuō)過(guò)。楊煜的母親名叫楊建林,是協(xié)(xié)會(huì)(huì)的人,據(jù)(jù)說(shuō)四年前死于異能者內(nèi)(nèi)斗。
他禁不住想:
既然死了,為什么公司的人不知道?
她的女兒代班,卻沒有公布這個(gè)(gè)消息。
是楊建林真的死了,還是協(xié)(xié)會(huì)(huì)將楊建林藏了起來(lái)?
不得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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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二看著自己的手,想到自己做的夢(mèng)、在福盛樓時(shí)(shí)出現(xiàn)(xiàn)在眼前的幻象和出現(xiàn)(xiàn)在耳畔的聲音,忽然從床上坐了起來(lái)。
他找來(lái)丁耀輝的那本書,把右手手掌輕輕附在了上面。沒有任何幻象。
他又隨便找來(lái)父親的一本詩(shī)集,把手掌附了上去。那一瞬間他覺得頭暈暈的,視線也開始模糊起來(lái)。
在他的意識(shí)(shí)深處,出現(xiàn)(xiàn)了一個(gè)(gè)畫面——他的父親蜷縮在沙發(fā)(fā)里,臉紅彤彤的,滿頭的虛汗。他咬緊牙關(guān)(guān),兩只手緊緊地握在一起,好像在克制著什么。那時(shí)(shí)這本詩(shī)集被丟在了地上,某一頁(yè)的右下角被搓卷起來(lái);或許前一秒它還被小心地捧在手心里。
丁二緩緩翻開了窩了角的那一頁(yè),只見詩(shī)歌中的一句,被讀者用鉛筆輕輕勾畫了出來(lái):
“但在他殺死我之前,勝利一直屬于我。”
這個(gè)(gè)一度被他認(rèn)(rèn)為是瘋子的人,名叫丁讕,是他的父親。
他淺淺地意識(shí)(shí)到,自己的父親在迎來(lái)死亡與解放之前,曾經(jīng)(jīng)遭受了莫大的痛苦。
丁二把手中的詩(shī)集丟掉,又撿起一本書,把手掌附了上去。
他看見丁耀輝站在書房里,像他一樣用手掌撫摸著書頁(yè),目光呆滯地望著前方,臉色越來(lái)越難看。
書房還是那個(gè)(gè)書房,場(chǎng)景里的人卻變成了一個(gè)(gè)邋遢的中年人。只見他手上拿著書,低吼著把它丟到地板上;書摔倒在地上,發(fā)(fā)出一聲悶哼。
中年人顫抖著手,又把書撿起來(lái),用它猛拍自己的頭,好像疼痛可以讓他清醒。
丁耀輝那時(shí)(shí)覺得難受,就是看到了這副景象的緣故吧。
“丁二爺,早飯做好了,趁熱吃吧。”有人敲響了丁二的房門,柔聲道。
丁二沒從幻象中緩過(guò)勁來(lái),沒有應(yīng)(yīng)答。
那人推開門,探頭看過(guò)來(lái)。
“丁二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