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進頭來的人愣愣地看著他。

　　丁二應聲抬起頭，正好與他四目相對：“啊，老高啊，你叫我做什么？”

　　高老頭神色復雜，意味深長地看著他，答非所問道：“您剛剛，是不是看到了什么?！?p>　　丁二微微蹙起眉頭。

　　只聽高老頭問道：“丁二爺，您相信萬物有靈嗎？”

　　丁耀輝曾經幫忙查過一個案子，那時候他十歲，正邁著狂野的步伐在街上溜達。

　　旁邊的一棟居民樓前聚集了一大幫人，其中還有十幾名警察，警車就停放在路邊。

　　他走上前去，問其中一個警察發生了什么，原來是今天凌晨警局接到報警，說是他在樓下發現了一個女孩的尸體。女孩的死因已經查出來了，是安眠藥過量導致的中毒。

　　說完，他頗為感慨地嘆了口氣：“那孩子挺開朗的，成績還好，從小到大沒怎么讓家里人操過心。是個好苗子，怎么就自殺了?！?p>　　丁耀輝在小區周圍繞了個圈，翻墻跑了進來，神不知鬼不覺地湊到了案發地點。

　　女孩的尸體已經被帶走了，不過從尸體痕跡固定線來看，她死得十分坦然。

　　丁耀輝把手輕輕附在了一旁的墻上——

　　夜色濃郁，女孩站在車棚的一盞燈下，雙手小心地捧著手機。

　　“肖先生，我準備好了?！彼穆曇粲行╊澏?。

　　對面是一個雌雄莫辨的、磁性的聲音：“......河畔綻放著十三多白玫瑰，今夜，她們為心中的愛意紅了臉頰......”

　　丁耀輝聽著這句話，覺得有些耳熟——他在父親收藏的某本詩集上看到過這句話，那首詩的標題是，《第十三朵紅玫瑰》。

　　女孩開口說了什么，他仔細去聽，卻什么也聽不到。只見她最終放下手機，清理掉了通訊記錄，吞下了藥盒里所有的藥。

　　幻象構建出的場景漸漸消散，女孩縮在墻角的尸體已經被帶走了，只有白色的線條勾勒出她身軀的模樣。

　　丁耀輝在人群中找到一個看起來有些年邁刑警，問道：“死者生前接觸的人中，有沒有一個姓肖的人？”

　　老刑警點了點頭，說確實有一個，是小姑娘的筆友。

　　丁耀輝淡淡地笑了，將自己剛才看到的一五一十地告訴了老刑警。

　　“警察叔叔，您相信萬物有靈嗎？”

　　老刑警蹙起了眉。

　　后來丁耀輝沒能繼續跟進這個案子，只是在幾天后的一天接到了一通表示感謝的電話——是高老頭接的，那時候丁耀輝還沒有醒。

　　“高先生，您相信萬物有靈嗎？”

　　老刑警復述出來的這個問題，高老頭一直記到現在。

　　“丁先生的這個能力，是他七歲的時候發現的，但直到他十歲，我們才發現，并匯報給了協會?！备呃项^道，“丁先生說，或許任何事物都有情，所以才會把一些場景記錄下來，引導著他去發現?！?p>　　丁二笑道：“或許有些自命不凡了?！?p>　　高老頭笑了笑，搖搖頭。

　　“丁二爺，今后您有什么打算嗎？”他突然問道。

　　丁二想了想：“吃喝嫖賭睡大覺，怎么舒服怎么來?！?p>　　話自然是假的，不過假戲真做，他每天拿著一大筆錢出入各種風花雪月之地，倒真是一副整日花天酒地的樣子。

　　在老家伙們對他一如既往不大關心之后，丁二便用雙手摸過家中的每一面墻、每一件家具。

　　丁耀輝創建夜路的原因，果然不是“幫助失業人群”那么簡單。夜路招攬的大多是運輸一類的粗活，經常在A城和B省之間往返，雖然本部在A城建立，但在B省也有不小的勢力。

　　三年間，丁耀輝利用夜路的勢力查到了五家飯店、三家酒樓、還有七家酒店。每一家都建在繁華帶上，生意火爆，但是每一家的流水，都有不小的一部分匯入了一個叫“徐梅”的人的賬戶之內。

　　這個“徐梅”，大概就是他在福盛樓看到的幻象之中，那個叫楊建林“小楊”的男人。

　　楊建林和徐梅對話的時候，曾說過一句話：“您的實驗怎么樣了？”

　　徐梅用這些錢去做了實驗，這件事楊建林不僅知道，而且十分支持。楊建林的死既然和協會有關，那么徐梅和協會也一定脫不開關系。

　　丁二在紙上反復圈畫著“徐梅”的名字，從圈里引出來了一條線，指向“協會”。但是線索就斷掉了：協會管理嚴格，上邊的命令都是由一級一級傳話下來，根本查不到什么有用的東西；徐梅半路殺進來，更是不知道從哪里查起。

　　他轉念一想，既然順著來查不到東西，那就反著查。

　　往上倒兩代，丁二的爺爺、丁讕的父親丁有，是B省的本地人。A城第二次城市改革的時候，丁有剛結婚不久，小半年之后，丁讕就出生了。

　　丁讕自出生下來就有著“瘋病”，一直沒得治，十幾年前拿到了藥，吃了一陣子又自己戒掉了。后來丁二聽到錢子訓父親的事才明白，這病是異能者都有的病。

　　不對。

　　不能說異能者都有，他自己就沒有過這種情況，九中學生發病的頻率也比父輩小得多。

　　他腦中忽然飛來一個聲音：“丁同學，這個世界上沒有天生的怪人?！?p>　　異能者不是天生的，而是被實驗創造的？

　　“是關于欺騙的故事?！?p>　　協會編造了一個謊言，瞞過了所有人，養了一群“怪物”？

　　丁耀輝被殺，因為他發現了協會的秘密，并且企圖阻止協會的實驗。他的死，就是協會安排的。

　　丁二蹙起了眉。

　　倘若這么推算下來，一切就都說得通了。

　　九中地下室里的墓碑，恐怕就是為在實驗中喪生的人而立的。

　　丁耀輝的“耀”和“輝”字中都有“光”；五年前，以他的年紀，正好在上初中。

　　“阿光”聽到的人聲，或許是死者生前的哀鳴。

　　丁二拉開書桌的抽屜，翻出來一只煙點上，猛吸了一口。他回頭看了看在客廳中的老家伙們。

　　他們來到這里的目的，除了照顧丁家唯一的后人之外，還在奉協會的命令監視他。他無奈地笑了笑，果然多防著點人，是沒有錯的。

　　他掐滅了煙，長長地呼出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