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東風裊裊泛崇光,香霧空蒙月轉廊。
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燒高燭照紅妝。
一百年一飛升,一千年一化身,這株海棠受天地之精華,千年花神,幻化為人。
(一)
葉流云走在帝京城里,這里的一切都和天界不一樣,這里有酸甜苦辣百味,不似天界只有瓊脂甘露無根之水。
“我要一個糖葫蘆。”葉流云拿出一錠銀子,給了賣糖葫蘆的小販,小販兩眼直冒光。
“葉小姐,您這一錠銀子都能買小人這一生賣的糖葫蘆了。”小販卻還是摸著良心說話,畢竟這江南的葉家可不好惹。
江南葉家與隴西楊家是這幻朝的兩大世家,素有南葉北楊之說,而葉流云,正是這南葉家族里的嫡長女,身份尊貴。
“無妨,算作打賞吧。”葉流云拿了一支糖葫蘆,剛走沒幾步便遇見了芳嬤嬤。
“哎呀,小姐,今日還要學規矩去呢,您便亂跑了,隨老奴回去吧,您以后還要當皇后呢,不能……”
“行行行,走吧走吧,回府。”葉流云被芳嬤嬤念叨的頭疼,將糖葫蘆順手塞給芳嬤嬤,“拿好,我回府后用。”
葉流云心里直罵娘,這是個什么爛身份,自小便與皇室的五皇子有著婚約,因著家教甚嚴從來沒見過外男。
如今那人登基稱帝,傳旨下月十五舉行封后大典。
自己連那皇帝高矮胖瘦都不知道,平白無故就要嫁給他?
葉流云越想越氣,腳下的步子愈踩愈重,后面跟著的芳嬤嬤心里直納悶,怎么又惹這個小祖宗不快了。
(二)
一個月恍然而過,葉流云想著,既然自己背負了葉氏嫡長女的身份,現在來了人間也就姓葉,那葉氏的責任多多少少要承擔,嫁就嫁吧,大不了不喜歡皇帝,哪日弄個假死,屆時再擺脫這個身份也不遲。
何況自己雖然沒有法術,可但凡她想提前去看看皇帝長什么樣子,想離開葉家也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可葉流云心里對這樣做總是有些抗拒。
不看皇帝的樣貌,是想體驗人間這種盲婚啞嫁是什么感覺,葉家嫡女這個身份也是當初匯緣仙君讓她過目點頭了的,自己做的孽,還是自己承擔吧。
“葉小姐,奴婢是太后派來,請您入宮學規矩的。”葉流云看著眼前年近五十卻不見蒼老的嬤嬤,心中毫無波瀾。
“好。”葉流云面無表情,她不需要做任何準備,該知道的葉氏人都告訴她了,該收拾的東西葉氏人也早就收拾好了。
她只需要受人擺布,聽人安排就好。
不過也沒什么不好,在天界什么都是自己說了算,體會一種別樣的生活方式也不錯。
皇宮的馬車一路迤邐,街邊行人紛紛退讓行禮下跪,不敢直視。
皇宮的宮門也豪華威嚴,高大的讓人心生敬畏,朱紫的城墻屹然聳立,一道墻,儼然隔開的是兩個世界。
葉流云被攙扶著下了車,被嬤嬤因著去了她日后要居住的宮殿:鳳儀宮。
鳳儀宮果然是歷代皇后所居,正紅的墻面,華麗的擺設,威嚴的宮門,以及流水一般伺候的婢女。
“小姐不日便要成為皇后了,皇上的意思是先來這里適應著。”嬤嬤笑著對葉流云說。
葉流云點點頭:“我知道了,今日還學規矩么?”
嬤嬤搖了搖頭:“您今日舟車勞頓,只需好好休息便是,明日老奴回來尋您,帶著您先去拜見太后,再去學規矩。”
葉流云感到新鮮,這人間的太后她還沒見過,不知道是個什么樣的老太太。
“好。”她點點頭,嘴角一顆梨渦若隱若現,鳳儀宮里的婢女都被這一笑迷住了,只知道未來的皇后長相極美,卻不知是如此的攝人心魂。
葉流云擺手遣退了一眾婢女,一人在鳳儀宮內逛了起來。
“也是個不錯的地方,在這里待著說不定也很有意思。”葉流云這樣想著,心情好了幾分。
傍晚,鳳儀宮忽然響起了皇帝儀駕駕臨的聲音。
葉流云暗暗咋舌:這皇帝這么猴急就來找他未來的皇后一度春宵了?
“臣女參見陛下。”葉流云規矩行禮,特意強調了“臣女”二字。
“無需多禮。”
葉流云一愣,皇帝的聲音是這樣年輕好聽,充滿磁性。
皇帝準備向前走去,忽然發現葉流云還在地上半蹲著,搖頭一笑,伸手扶起她,對身后跟著的侍衛仆從揮揮手,遣散了一眾人等。
朱門微閉,皇帝牽著葉流云的手走至軟榻前坐下。
葉流云一顆心抑制不住的狂跳,葉流云內心:長點臉,怎么能這么輕易就被一句話撩撥了去……
“抬頭看看我。”皇帝溫柔的聲音響起,像著魔一般,葉流云鬼使神差般地抬起了頭。
一雙瑞鳳眼清澈睿智,滿是身為一個帝王的英明自信。
“我叫司逸,字景昀,無論是朝堂之上還是后宮之深,你我只是夫妻。”
一字一句敲打著葉流云的心,葉流云心中有一種說不出的奇異感覺。
葉流云點點頭,旋即一笑:“陛下對其他妃妾也說過同樣的話么?”
司逸一愣,伸手敲了一下她的頭:“喚我的名,或是字,不許叫陛下。”
葉流云顯然被驚到了,她能說這個皇帝做的事情太親昵了么,他們才第一次見。
“嗯?”司逸挑眉。
葉流云點點頭:“好。”你不樂意讓我叫你皇上,我還不樂意供奉著你呢。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掙扎了半天,葉流云發現如此親昵地喚名或是喚字都叫不出口。
司逸低低一笑:“你坐下,我告訴你。”
(三)
“幼時我們見過面,當時你被一條狗嚇哭了,我幫你趕走了它,接著你便說要以身相許了。”
“因著你這個回答,我便沒有后宮,自然,這番話也僅對你一人說過。”
司逸那日的話還回蕩在葉流云耳畔,她幼時被狗嚇到過?還要對救命恩人以身相許?
如此老套的情節,葉流云怎么也不信發生在自己身上。
可是為什么司逸有一種親切感,熟悉感,是自己真的忘了什么事情?還是匯緣又給她的故事添了些什么?
“紅袖添香這樣雅致的事情,你也好意思出神?”葉流云這邊一人想的熱鬧,被司逸出聲打斷,葉流云一驚,手中的墨灑她一手。
葉流云蹙眉:“都怪你,手都弄臟了!”幾天相處,葉流云與司逸只見已是熟悉了許多,葉流云對司逸也是相當的不客氣。
司逸失笑:“你給我磨墨,我都斷墨許久了,怎的你還惱上了?”
說罷,司逸拿起身旁一塊潔白的帕子未葉流云擦去墨跡,搖頭笑道:“這么大的人了,還是冒冒失失的。”
葉流云看著手上不停擦拭的白色手帕,想著司逸對她的點點滴滴。
司逸除了上朝從不穿明黃的衣服,常服向來以白青二色為主,也不用歷代皇帝慣用的龍涎香,而是用著一種名叫棠梨香的香料。
“陛下,工部尚書求見。”外面傳來小太監恭恭敬敬的聲音,葉流云將手一縮,對司逸道:“你先忙吧,我在后殿等你。”
“好。”司逸將帕子遞給了她,一直目送著她的身影離去,直到眼中再沒有那一抹緋紅。
“臣參見陛下。”工部尚書對司逸請安,司逸擺擺手,臉上再沒有溫柔神色,取而代之的是君王立于山巔的威嚴之姿。
“朕上次吩咐你的事情,你做好了?”司逸的聲音沉峻冷冽,繞是這個工部尚書做了幾十年官的人,也沒有這樣的威勢。
“臣奉陛下旨意,命人……”
葉流云來了后殿,一顆心砰砰跳個不停,原來人間的情愛是這樣的?這個皇帝……司逸他……真的和別的皇帝不一樣嗎?
她左思右想,想著自己對司逸又是一種什么感覺呢?有心動嗎?
“你怎么老有這個走神的毛病?”
葉流云的腰上輕輕纏了一雙手臂,熟悉的棠梨香縈繞著她,她的面色不由得像身上的衣衫一樣緋紅。
司逸將她板正,又將她摟入懷中。
“忙完了?”葉流云轉移話題。
“嗯。”司逸懶懶道,“以后你不要回避了,就一直陪著我。”
“大臣會彈劾我后宮干政的。”葉流云失笑。
“誰敢?”司逸蹙眉,雙手搭在葉流云肩上,看著這一張平靜的臉:這人是感覺不到自己的感情?
又將她擁入懷中,準確無誤地對著那朱唇吻了下去。
葉流云腦中“嗡”的一聲,她想推開眼前人,又隱隱看見司逸眼底隱隱的黑青,竟是忍不下心來推開他。
“你喜歡我嗎?”片刻,司逸放開了葉流云,看著她一雙美眸氤氳著迷人的色彩,啞著聲音問道。
葉流云臉一紅,點了點頭。
司逸一笑,將她環住,又加深了這個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