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氣平淡,似在傾訴。
寧知運雖在暗處未顯露身跡,但這個院子里并無旁人。很明顯,梁易和是在和自己說話。
這是自己回衛城后第二次見到他,第一次他還在宣明樓,佳人相伴,春風如舊。
回想起自己在這衛城的過往,最開始是偷了他腰帶被他抓住,為自保不得不受制于他,聽他差遣。后來斷了腿便在這王府里休養,日子雖有些平淡但也不失趣味。
原本寧知運以為自己對梁易和是沒有任何感情的。但是當自己身無長物地從荒山野嶺醒來時,她竟覺得此事十分荒唐,感覺像經歷了一個天大的笑話,當因毒發而痛苦不堪時,她又只覺得憤怒,當得知梁易和已經打開千機盒得到了幽山石時,她才發現對方竟沒有一句真話,他一直都在騙自己!
若是沒有感情,若是不在意,寧知運便不會生氣,也不會有一絲心痛。
當初的“李慕雨”曾來問過寧知運,問她真的不喜歡王爺嗎?寧知運曾答,自己志不在此??墑?,志不在此不代表自己沒有感情。而現在看來,即便有感情也只是自作多情罷了。這段過往終究成了一個笑話!
如今,看著梁易和還戴著青玉發冠,寧知運便覺得十分諷刺。既然都是虛情假意,還留著它做什么呢?當做戰利品嗎?還是向別人展示自己曾經的“豐功偉績”?
梁易和靜靜地站在桂樹下,斑駁的冬日陽光透在他身上,這落寞孤寂的背影,倒像一個犯了錯的小孩子。
“對不起?!?p> 靜默良久,梁易和只說了這三個字。
寧知運卻是不太想聽這種毫無意義的說辭,既然找不到自己的東西,又打不過梁易和,那就只能走了。
感覺不到任何人的氣息后,梁易和這才緩緩轉過身來,望著之前寧知運藏身的地方,無奈低聲嘆氣。
石巖街。
阿壬正在馬廄里為馬駒修剪馬蹄,一邊修剪一邊振振有詞地說:“委屈你了,珍珠。你本是一匹野馬,本該在草原盡情馳騁,如今跟著我在這里食不果腹,衣不蔽體!唉,下輩子記得換個主人??!”
“它現在就可以換個主人,又何必等到下輩子!”寧知運一回來就看見阿壬對著一匹馬自怨自艾,忍不住打趣。
“你說什么呢!”
“你自己說讓它換主人的?!?p> “我……我那只是說說而已,又沒想它真的換。我們畢竟在一起這么久,感情還是有的。你也舍不得我對不對,珍珠?”
珍珠長吁一聲,似在表達不滿。
“你這是什么意思?拆我臺是不是?是誰費心費力給你洗澡刷背梳馬尾,是誰千里迢迢給你找草料的?你個沒心沒肺的白眼狼!枉我辛辛苦苦養了你這么久!沒想到你竟然是這樣的馬!嗚嗚嗚……”
“珍珠的馬蹄抬起來太久,它只是覺得抬累了而已?!?p> 阿壬給珍珠修剪馬蹄,它居然很配合地抬起一只前蹄,默默等待阿壬為它修剪。
“哦哦哦!對不起對不起!”阿壬立馬將一旁的長凳拉過來,自己坐在長凳上,抱住馬蹄開始唰唰唰地修剪。
入夜,寧知運最后一次沿經脈運行內息,氣息順暢,而后長吐一口濁氣,至此,秘法便已大成。斷腿從此無恙,功力也精進不少,但此生都要與雪生丸為伴了。
寧知運拿出阿揚給的紅色小瓷瓶,倒出一粒雪生丸,凝視許久,終將它服下。
自己還有十個月的時間,不長也不短,可以做很多事情,也可能什么也做不了。畢竟未來瞬息萬變,沒人可以預料這中間又會發生什么變故。但不管怎樣,自己都需要在盡快將衛城中的事情辦完,好啟程前往西陵國。畢竟雪生花,花期甚短,只在每年六月中開短短幾天,可遇不可求。
這種時候,寧知運才明白,消息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消息不通,可謂是寸步難行。寧知運突然想到一個人,千機盒與雪生丸的事情,或許可以問問魚先生。
魚先生依舊在鬧市中擺攤,但是寧知運等了半天,發現并沒有人去魚先生的面攤。桌上還整整齊齊地擺著九個碗,也就是說,今天魚先生一碗面也沒有賣出去。
寧知運嘗試以錢財收買路人讓他們去魚先生的面攤吃面,但路人都拒絕了,沒有一個人愿意。寧知運自己又到魚先生的面攤吃面,發現魚先生看起來還是那個魚先生,但他全然不認識自己,只當自己是一個普通食客。
寧知運接連去了幾天,發現都是這樣,魚先生到了午時也是照例收攤,一刻也不多待。寧知運本想跟著魚先生看看他的住處,但發現,自己跟了不過兩條街就再也找不到魚先生的蹤跡。是呀!像他這樣的人,又怎么可能隨意泄露蹤跡。
“你連著去集市好幾天了,去做什么?”阿壬對寧知運這幾天的行為感到很奇怪,天天去集市,但天天都沒做事。
“有些事想問問魚先生?!?p> “問魚先生做什么?這衛城所有事,不論大小,你問我,我都知道?!?p> 寧知運略鄙夷地看了阿壬一眼,不相信的表情直接寫在了臉上。
“嘿!你這是什么表情?不相信我是不是?”
“那你說說這衛城有多少塊磚?”
阿壬張口就來:“兩億八千九百五十六萬六千三百七十二塊?!?p> 話音剛落,院子里圍墻上的磚便掉了一塊下來,砸得稀碎。
“呀!這下要少一塊了!”
“我怎么知道你說的是不是真的?”
“但你也不能說我說的是假的呀?”
這個問題本身就沒有意義,既不能被證真,也不能被證偽。
“你換一個實際一點的問題,我要給你證明一下,我才是這衛城百事通!”
“那你說,皇城之中,慈寧宮后殿暗室里被囚禁的人是誰?”
阿壬臉上的神情瞬間僵住了,木訥地瞧著對方,久久不語。
寧知運以為他只是被這個問題驚住了,畢竟這樣的事,實在是匪夷所思。沒有答案,本想放棄,轉身欲走。
“明宗婳!”
這下輪到寧知運目瞪口呆,滿臉震驚了!她瞬間轉過身來,不可思議地盯著神情嚴肅的阿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