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寫這一篇章之前我想讓各位先忘記你預設中的那個近乎完美的民族英雄戚繼光的形象，因為這樣會干擾大家的思維在分析歷史形象戚繼光時會產生沖突，這一點在分析海瑞時也是一樣的道理。

　　戚繼光在1588年離世，生前的軍旅生涯和政治生涯可以說是同時期所有武官里最好的了這一方面是由于戚繼光本人出色的軍事能力憑借這種能力他在浙江掃除了倭寇使明朝的邊境減少了外來威脅，另一方面是由于他和張居正的私人關系非常好，張居正給予他極大的幫助而這種幫助在后來張居正倒臺的時候被拿來當作清算的證據。戚繼光是幸運的，明朝的文官一直以保持各方面的平衡作為施政的前提以道德作為輔助的行政手段很大程度上避免了唐朝藩鎮割據的情況，這也就意味著明朝的武官地位極低，良好的軍事素養和指揮才能的高低并不是關鍵，關鍵是這些軍隊能否為中央所掌控如若不能那么這些軍官反而是國家的威脅，對于那些有良好素養的軍官不僅要讓文官集團限制他們更要讓他們進行頻繁的職位調動以防止他們形成私人勢力。這種指導思想導致明朝的軍隊在中后期戰斗力極其低下，書195～196舉出兩個例子來表現當時的明朝軍隊甚至在人數占絕對優勢的情況下無法解決邊境的騷擾。同時軍隊存在嚴重的吃空餉的行為，很多軍人要么找人冒名頂替要么被文官集團當做雜役一樣使喚。戚繼光自然是明白這一點的所以他在他的能力范圍之內建立了嚴格的軍紀，希望通過這種嚴格的紀律使得軍隊的戰斗力能夠提升，從結果上來看戚繼光成功了，他所率領的“戚家軍”成為了當時明朝最高戰斗力，但由于政治上的敏感性他和張居正過近的關系使得這股力量一直為文官集團所忌憚。在軍需供給上明初的就近原則可以說是明顯的紙上談兵，在中后期已經無法滿足實際需要。在裝備上明朝最好的工匠都為皇帝和文官集團服務，因此這些將士所持有的裝備質量便可想而知，以次充好的情況時有發生，我們之前提到過的萬歷皇帝的舅舅李偉就是利用審查質量好壞的權力來謀取私利，在上尚且如此那么那些地方上的審查官我們也不必抱有什么期望了。在將官上由于明朝的制度因而多是子承父業，他們的文化素養低的可怕而且多以力量見長，這樣的指揮官從軍事上來說顯然是不合格的，但他能完美符合當時文官集團對武將的需求，只有這樣文官集團才能從根本上控制武官使他們不能自由發揮自己的才能從而維持住社會穩定。那么為什么說戚繼光是幸運的呢？因為他說在的時代距離土木堡之變不過百年同時沿海又有倭寇入侵，過去的慘痛記憶迫使文官們稍稍放松了對武官的限制，戚繼光也抓住了這次機遇成為了傳奇。

　　關于戚繼光的軍事著作和戰役指揮我們拋下不談，這不是我們的研究對象。我們要看的是戚繼光在管理他的“戚家軍”的方法并由此來看待當時明朝的整體軍事情況。戚繼光的軍隊多由農民構成，這些人淳厚質樸又缺乏素養，對于這樣的人戚繼光不會采用素質教育而是通過功利化的道理觀和鐵一般的紀律來保證令行禁止，這種殘酷的方式使得戚家軍在戰斗時能忘我的沖鋒，這對于戰爭和軍隊來說是重要的成功條件，而對于戚繼光本人來說他還通過編著著作系統化的提高軍隊的訓練和戰斗效率。也因為這些使得戚繼光打敗了倭寇。

　　黃仁宇先生將戚繼光與同時期的名將俞大猷放在一起比較，認為戚繼光的軍事理念相對保守且符合文官集團的需求（書208～211有詳細的論述）這是文官集團能夠接受戚繼光的原因之一。戚繼光在打敗倭寇之后功成名遂，他看清了現實的無奈因而作出符合現實的決策：武官必須要在文官集團的限制下才能發揮自己的價值。戚繼光在抗倭結束后被封為薊遼保定地區最高軍事長官，這個地方是華北重鎮同時又負責保衛京城的安全，因此這個地方的軍事將領不僅是信得過的人還要頻繁的更換以防止他們根深蒂固，而戚繼光竟然在任時間超過了他之前七位的總和達到15年，這簡直是一個奇跡，戚繼光能做到這樣一方面由于譚倫張居正的保護支持，一方面是他本人向文官集團做出的妥協。和其他武官不同戚繼光有較高的文學修養，他能夠隨口引用儒家經典也能夠做出一些其他人無法表現的詩歌，這些使得文官集團對他的評價比同時期的其他武將要高不少，而且在張居正還在的日子里由于一直被認為是張居正的私人，也沒有哪個文官敢于直接找他的麻煩，雖然這些在日后又是另一番說辭了。

　　我們過去的作品出于同情和對英雄的崇拜把戚繼光塑造成了一個完人，但他和海瑞畢竟有所不同，在他的著作中和其他有關書信中會發現他行賄享樂的情況是有的而且次數不低。我們不能用功勞的多少來反推個人人品，更何況這和個人道德根本沒有關系，戚繼光是一個將領同時也是一個政治人物，在當時的明朝客觀條件既然已經不允許全面的改革那么部分的修補便是不得已而為之的結果，通過外在的文化來感染民眾達到不戰而屈人之兵的效果，戚繼光大量的迷信思想也是如此，前面申時行和萬歷皇帝對風水的討論也是如此，迷信不過是一種手段，信任是一種工具，最終目的是為了統治者的權威。因此戚繼光的腐敗迷信都是這種制度下的必然反應，需要依據現實而作出相對應的調整。而當張居正去世后，戚繼光也被罷職，他的存在對文官集團構成潛在威脅，為了保持平衡我們的英雄也不得不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