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是這么說,但其實目的地并不遠。
也就是步行半個小時的路程,由于我跟著的緣故,雅涵沒騎車,不然還能更快。算是縣城的郊邊,301路公交車的終點站。
對,就是我補課的那個地方。
打死我也沒想到買個土豆要來這個破地兒。
而且就在我們從診所出來不久后,我問她為什么不去超市,或者小區后面的菜市場時。
她說:“一開始我也納悶,但我媽和那幾個大姨四處轉了轉,說周圍都沒有賣土豆的,我也沒辦法了。”
“小區后面的菜市場呢?”
她撅了下小嘴答道:“沒有,問了好幾家,人家都說沒貨,要是買得去劉家場村兒,說那兒有戶人家種土豆,別的地方的貨都從他那進,之前一段時間據說北市村也有過賣土豆,但最近好像也沒信兒了。”
“那就是被壟斷了唄。”我答道。
“嗯...”她輕輕應了一聲,便沒了言語。
之后的一路上我都在想著,我總算是知道那個下午把我零花錢全都敲詐走的男人為什么說:整個縣城沒有第二家了。
別的地兒都沒賣的,可不就是沒有第二家了么,也難怪要跑這么遠買土豆了。
至于雅涵為什么要買土豆。
咋,你還管得著人家買啥?
想吃就買了唄。
不過這價格是真的貴,希望那個賣土豆的不會獅子大開口。
夜晚的街道相比白天顯得更長,晚8點多,正是窩在家里的大好時光。
本就偏僻的地方沒了公交車的拜訪顯得格外寂靜,如若沒有旁邊小區高樓上貼圖一樣的家戶燈火,這地方和無人區沒什么兩樣。
零散的路人溜達在街頭,從我身旁走過,三兩成群的年輕人在路邊抽煙,訴說著屬于今天的閑話。
而我們也終于到了應該到達的地方,劉家場村村口。
這兒沒有路燈,沒有站崗,僅是一扇高聳的鐵制大門,不,可能都算不上門,因為只有一個門框。
道口狹隘,門后是一片漆黑。
門框頂上是四塊生銹的紅底黃字的牌匾,騎著它胯下那頭深邃黑暗的深淵野獸,攝人心魄,無處不散發著生人勿進的危險氣息。
遠處一盞燈散發著不起眼的光,在這被黑暗籠罩的巷子里,顯得格外的微不足道。
雖然我內心已經把那個壟斷土豆的家伙咒罵一萬遍了,但沒辦法,該去的還是要去。
“走吧。”
我對著旁邊的雅涵說道。
她遲疑的點點頭,然后噗嗤一笑:“多虧你跟著我來了。”
“那必須的,我的第六感可是很準的。”我撓了撓頭道。
“哈哈哈,你個大男生也有第六感啊。”
我有些炫耀的拍了下胸脯:“唉~準的很,知道我高中有啥外號么?”
“什么呀?”雅涵可愛得歪了下頭。
“他們都叫我嚴半仙兒,那個時候,我一說老師快來了,老師立馬來;一說這人手機會被沒收,轉天兒還真就被沒收了。”
雅涵捂著嘴笑道:“哈哈哈,那他們是不是都很信你啊。”
“必須的,那家伙崇拜的,就差給我供起來了。”
“好家伙,哈哈哈哈哈哈...”
酥潤的笑聲走進了我的耳朵里,聲音不大,但異常的有感染力。
呼——
買完土豆就沒事兒了,一切都會好的,不是嗎?
啊.....
該死,那個人為什么要殺人,我還是忘不了,那是活生生的人啊!
混蛋!
這怎么忘的了啊。
我瞥了眼嘴角依舊掛著笑容的雅涵,連忙用手揉了揉太陽穴,轉換一下情緒,希望不會被看出來。
說話的時候不長,但足以我們走到了那盞燈的旁邊,是平房房檐上掛著的吊燈,懸掛在門的正中央,被蚊子和飛蟲擁簇著。門外兩堆異常違和的垃圾堆放在門的兩側,里面全是一些零食和油炸食品的包裝袋。
我記得這里,是下午碰到的那個胖子的家,畢竟天天從這里走,自然而然也就記了個眼熟。話說,這家的垃圾怎么都和吃的有關?
算了,跟他媽我有什么關系,腦子能不能停停,真煩。
而且這怎么想也是保潔阿姨的事情吧。
怪不得那個胖子那么胖,那樣子得有三百斤了吧。
啊!求你了,腦子休息一會兒吧!
不應該講笑話的,把我的耐心全都磨沒了。
求求你了,讓我睡一覺吧。
啊...
還要去買土豆吧,買完土豆就會好了。
老方法,試著轉移下注意力,會好一點。
我看了看四周。
旁邊的窗戶被窗簾遮住,邊角還有一道沒遮住的縫隙。
我下意識的瞥了一眼,卻看到一個身材姣好的女人正趴在那胖子的身上,光溜著身子,趴伏在胖子的胯間。
真惡心。
我...
饒了我吧...
“你怎么了?”
啊?
我放下了正在揉捏太陽穴的手,抬頭看到雅涵正一臉關心的問著我。
可能是我又想的時間長了,也可能是我的思想跳在我的臉上過于明顯。
不過被她這么一說,被打斷的緊張情緒一下子舒緩了不少。
“啊...哈哈,沒事兒,可能有點兒累了吧。”我應付道。
“嗯...”她沉思了一下:“不好意思,你明明剛回來還沒休息,我就叫你陪我來買東西。”
我擺擺手:“沒事兒的,我身體好著呢,別瞎尋思了。”
雅涵又問道:“嗯嗯,好吧...你喜歡吃土豆燉雞塊嗎?”
“唉?還好吧,還可以,挺喜歡的。”我應付道。
“哦~”她刻意的拉長了音:“好~的。嘿嘿。”
說著,她還沖我笑了笑。
搞什么嘛,這姑娘。
嘖——
趕緊完事兒吧,鬼知道那個買土豆的到時候會不會刁難我們。
沒了對話,環境又是寂靜的透進了骨髓。
取而代之的是我們兩個人輕薄而富有節奏感的呼吸聲。
天色黑壓壓的,只能借著微弱的月光看到前面不清楚的輪廓。
前方遠處傳來微弱的狗吠聲,很急,但也就響了一小會兒。
我想掏出手機來照亮,卻發現早就沒電的關機了。話說到底是個什么樣的村子連村口的路燈都不舍得安。
黑暗的環境總是讓人下意識的提高警惕。
我想再仔細聽一下周圍有沒有其他的聲音。卻發現周圍安靜的過分了。
小賣鋪就在前方不遠處,但它卻早早的關了門。旁邊滿是小廣告的電線桿子孤直的立在那里。分岔口跟在它的身后,深邃悠長。
鮮紅的染料粘合在廣告紙條的撕裂處,紙條的旁邊,則是一塊鮮紅的血手印。
說不清的詭異。
“啊!這是...”雅涵小聲的驚呼道。
我急忙沖著她比了個‘噓’的手勢,死死的盯著她,這一刻,我生怕她再蹦出一個字節來。而這一刻,心口‘砰砰’跳起的聲音格外刺耳,緊張感在我的腦海里猛地發脹,讓我回想起那個恐怖的人。
那個拿斧子的人!
我仿佛聽到了電線桿后胡同里那斧子剮蹭墻壁的聲音!猛地回頭!
他在哪!?
他殺人了!?
那他又藏在哪!?
巷子盡頭的黑暗純粹,我盯著它,死死的盯著它,卻只是讓我感到一陣眩目,以及大腦的暈眩。
又是什么都沒有。
我甚至都有些懷疑那個用斧子的‘人’到底是不是真的。
該死!
“你...你沒事吧?”
應聲看去,是雅涵正關心的問著我。
她看上去也有些害怕,也難怪,畢竟...
“你看起來...有些嚇人,沒事吧?”
嗯?
我嚇人?
怎么可能,我...
漸漸的,我聽見緩而抖的呼吸聲充斥滿我的聽覺。
那肌肉緊繃的眼眶,瞠目突兀的眼球,以及緊合到有些發疼的牙齒和咧的夸張到麻木的嘴角。
我細細的感受著臉上五官的變化,仿佛能看到我自己的表情。
我會,做出這樣的表情?
我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