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知少俠……”湯參頭一次被人用劍指著，雖然劍未出鞘，但扔被嚇得語無倫次，結結巴巴地說了幾個字，便被此人打斷。

　　“管好你的眼睛！”那人面無表情地用劍鞘將湯參的臉強行拍向面碗，策馬離開。

　　雖是極冷的天，湯參的額上卻冒著絲絲冷汗。他囫圇吞了面，匆匆離去——那人看他的眼神，就像看一件死物一樣，湯參不由打了個寒噤。

　　玉扇見顧湘下了馬車后并未直接進府，而是神色不愉地看著前方，便順著視線看去，登時也拉下臉來，向蘭葉使了眼色。蘭葉得了指示，便去將那正打瞌睡的李全搖醒。

　　“都什么時候了，還在偷懶？”

　　“嗯？”李全被搖得眼暈，茫茫然抬頭，卻見喚他的是他們家小姐跟前的粗使丫鬟蘭葉，心下不由警鈴大作。往蘭葉身后看去，那馬車邊上立著的可不是大小姐身邊的大丫鬟玉扇，玉扇攙著的，可不就是那京城所有世家千金中頂尊貴的、他的小主子顧大小姐顧湘嗎？

　　李全一下就被唬得清醒了，忙一路小跑到顧湘跟前，點頭哈腰道：“大小姐，您回來啦……”

　　顧湘微微頷首，一雙杏眼環顧四周，神色微冷：“李管事，你這辦事能力可是越來越差了，”頓了頓，沉聲道，“還是說，父親與兄長不在，我便使喚不得你了？”

　　李全在做事上雖是沒有輕慢之意，但依舊被顧湘的威勢壓迫得聲音發顫：“小的萬萬不敢！”

　　“給你兩天時間。”顧湘眼睛微瞇，“不知這兩天的時間，可夠？”

　　李全聽著顧湘的語氣，臉上的胖肉抖了又抖，忙道：“夠了，夠了……”

　　玉扇見李全模樣，不由“吃吃”地偷笑：“姑娘都發話了，你還楞在這兒做什么？”

　　“是，是。”李全心里有些發毛，忙不迭地退下，疊聲吩咐了好幾件事下去。

　　顧湘見此，神色稍緩，回身卻不見了往日跟在身后的護衛，眉間不著痕跡一皺，問道：“陸九呢？”

　　玉扇道：“出發前陸護衛為確保物品的安全，便隨著裝著物品的馬車一道走，想來快要到了。”

　　顧湘轉身看去，神色不由舒展，道：“他已經到了。”

　　陸九甫一下馬，便先向顧湘行了一禮。

　　顧湘見他面色如常，心下倒是放心不少。只是這雪下得突然，陸九不知從哪兒尋來一套衣裳，披蓑戴笠的，瞧著卻也有趣：“那些東西我自會叫玉扇她們清點完畢來與我過目，你且先隨我來。”語罷看了玉扇一眼。

　　玉扇會意，便將傘遞給陸九送顧湘進府，自己則叫了幾個小廝去將車上的東西清點入庫。

　　“往年這個時候，樹上都該發新芽了。”顧湘進了院子，瞧著院內覆了雪的拒霜枝，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略沉。

　　陸九替顧湘撐著傘，靜靜地走在顧湘稍后一點兒的位置，默不作聲。

　　顧湘曉得他沉默寡言的性子，但不知怎的，卻突然想要同他說說話：“我還記得第一次見到你時，你在府門前瑟瑟發抖的模樣。不過過了三個多月，你竟似換了一個人一樣。”

　　陸九跟在顧湘身后，低聲回道：“陸九如今能作為小姐您的護衛，是陸九的榮幸。”也是陸九三生有幸。可是后面這句話，他不敢說。

　　“若非你在回風山莊舍命相救，今日我怕是早已不存于世。”想到一個月前回風山莊那充滿血腥的夜晚，顧湘仍然心有余悸。

　　她想過在入宮的消息傳開后可能會有的后果，可是未料到竟能如此喪心病狂。山莊被血洗，自己亦受到了不小的驚嚇。一向溫文爾雅的顧冕知曉此事之后暴怒，生生把自己珍藏多年的鏨金玉盞摔了個粉碎。巡天衛也介入了調查，可至今沒有結果。

　　“這是陸九應該做的。”自回風山莊之事后，顧湘的身旁已加派了人手，自己更是片刻不敢松懈。陸九頷首看著顧湘有些單薄的背影，欲言又止。

　　及到屋前，顧湘才發現陸九不知何時將那斗笠取了下來，此時陸九的發上已經濕透了。顧湘自然知曉陸九是擔心斗笠上的雪化了水滴在自己身上才取下了斗笠，不由緊了緊手心的帕子。

　　“小姐有何吩咐？”陸九站在門口，長發濕漉漉地貼在頸上卻毫不在意。

　　顧湘拿了一塊布巾放在桌上，示意他進屋：“你且進屋，等會兒再與你說事。”

　　陸九卻是不肯進：“小姐有事吩咐在下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