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汪博深正在書房里,就見母親獨自過來看他,還帶著一口暖鍋,說燉了爛爛的羊肉拿來做夜宵。汪夫人落座后,見兒子就著木碗喝湯,便嘆道:“將來你娶了媳婦,不知道能不能這么貼心照顧?!蓖舨┥钚Φ溃骸八粌H能貼心照顧兒子,還能孝敬您老人家?!甭犞谖牵孟褚呀浻辛巳诉x似的。汪夫人主意更堅,心想萬不能讓那個高家的女兒嫁入汪家,沒出閣時就和皇室親王糾纏不清,禍害得兒子差點失去官差,若入了門,更不知要怎樣的無法無天。
想到這里,汪夫人神色肅穆道:“你的那位意中人,恐怕并非情比金堅的好女子?!蓖舨┥顝膩頉]和母親說過徳琳,以前那事鬧出來后,大家也只是心照不宣而已。如今母親這樣鄭重的提出來,評價還不甚高,汪博深馬上反駁道:“恐怕母親是誤會了,她是極聰明懂事的女孩,我和她——”汪夫人急道:“已經私定終身?”
汪博深愣了下,終于有些難為情地點點頭,汪夫人道:“嗨,那更要不得了?!彼妰鹤舆€要辨白,冷笑道:“既然和你有了約,為什么見寶親王和你矛盾,仍偏心袒護他?”這件事是刺在汪博深心口的一根刺,拔不出、碰不得,只要提起,就令他心頭陣痛。
所以哪怕上次遇見徳琳,他也矢口不提,他想肯定是她怕得罪弘歷影響了父兄的仕途,再往深里想,也許是為他好,怕他被寶親王嫉恨。以徳琳的聰慧,她做哪件事不都是頭頭是道的呢?可母親今天的話,卻把他曾想過又不敢觸碰的另一個原因給提溜了出來。
汪夫人的口才從來沒有這么利索,她先說高德琳必然是腳踏兩只船,一面和弘歷早就有染,做著平步青云的好夢,一面又相中了汪博深的前途無量,萬一進宮不成,還有后路可退。誰知那天圖窮匕見,竟然讓她撞到了兩個男人逼她抉擇的事情,她情急之下,只好現出原形。
汪博深聽到這里,一個勁兒搖頭,不知是在否認自己,還是在否認母親。
汪夫人見他遲疑,又道:“我也認識幾個八旗人家的女兒,這次為了幫你探聽消息,還特意去打聽了下,想知道既然那高家女兒如此獻媚于寶親王,為什么選秀偏沒有她的份兒,竟然連復選都沒有入。你知道么,我問了那么多人,竟然眾口一詞,都說這閨女不是個良善人,但凡有機會露臉,都要打扮得妖媚,事事抓尖要強,見了里面的執事太監和嬤嬤,也鼻孔朝天,好像這寶親王府的福晉,她十拿九穩似的。結果因為她行為乖戾囂張,犯了眾怒,頭一回入選時又落到幾個老太妃手上,結果原本復選雖有她名字,竟然生生被勾去,早早就被趕出了宮,后來皇帝為寶親王親選了察哈爾總管李榮保的女兒做福晉,高錕得知后,哀聲嘆氣,恐怕是覺得自己的國丈被人搶走了?!?p> 汪夫人只顧啰啰嗦嗦說著,并沒有注意到兒子的表情,等她講完了,這才發現兒子神色難看,眉毛緊緊蹙在一起擰了個大疙瘩,眼睛呆呆只盯著暖鍋。
汪夫人以為他餓了,就又盛了一碗肉羹給他,剛要囑咐他說小心燙著,就見兒子也不說話,竟然直接拿勺子舀著滾湯去吃,汪夫人這才覺得害怕,問他話也能回,叫他睡就躺下,卻又不知脫下衣服。汪夫人又急又怕,心道好你個蔣夫人,要是這法子坑了我的兒子,回頭就找你算賬!
好在睡了一覺,第二天汪博深就恢復了正常,再不提昨日晚間那事兒。汪夫人試著問他一句“可要與蔣家先把親事敲準”,他只說“隨你們”。汪夫人這才放心,立刻便找起媒人,又趕緊準備聘禮。蔣家也回了禮,說因為做哥哥的蔣繼善還沒有娶親,秀怡不便在哥哥之前嫁人,不如先把婚事定下來,以后再辦。
汪家自然沒意見,汪夫人因抱孫心切,還有些埋怨的意思,奈何人家說得有理,她也只得先從準備喜宴要用的各類東西開始,權當慰藉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