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都是藝人,可你這不是賣藝
“古板老套、固步自封……”
“荒唐!”
“荒唐!”
聽到林沐言這樣說戲曲演員,秦紹翁老先生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你對京劇亂改亂編也就算了,竟然還把鍋甩到戲曲演員身上,簡直是無恥至極!
按理說,秦紹翁老先生本不應在面對一個小輩的時候如此失態,但因這節目開始到現在積壓的種種情緒,使得他再也忍不住了,更別說在面對林沐言這種不知亡國恨般的商女人物了。
“自打明清戲曲出現以來,這京戲就是華國雅俗共賞的一項娛樂活動,而后四大徽班進京,更有京腔祖師級別的人物:程長庚、楊月樓、譚鑫培、梅巧玲……十三位前輩將京戲推至巔峰!
上至咸豐皇帝、慈禧太后尤愛京戲,甚至于把京戲當成教科書,親自改京戲劇本,將其推至國粹的寶座;下至黎民百姓,如魯迅先生在《社戲》中描繪過大人小孩,鄉里鄉親結伴聽戲的場景。”
說到這,秦紹翁老先生頓了頓,他整個人站在林沐言身前雖然顯得枯槁瘦小,但氣勢卻呈壓倒之勢,將他堵得說不出任何話來。
“可就是這樣一種雅俗共賞的曲藝,在舊社會仍是沒有什么地位,說到底,只是個下九流的玩意兒而已。”
“下九流是什么?
一流高臺二流推。
三流王八四流龜。
五剃頭,六擦背。
七娼八盜九吹灰。”
“這一流高臺,說的便是戲子。
都說表子無情,戲子無義!
你可知是多少戲曲前輩的努力,創作出一出出經典的好戲,使得戲曲成了盛世元音,才擺脫了‘戲子’這一稱呼!”
“而今,正是你這種人,又恬不知恥地把這個詞撿了回來!”
最后一句話,秦紹翁老先生幾乎是咬著牙說出來的。
而林沐言則是被他說得臉色一陣鐵青,沒錯,現如今網上是有一部分人罵他們這些流量小鮮肉為戲子,這可不是什么夸人的詞兒,他也是非常厭惡。
此刻被秦紹翁指著鼻子罵戲子,心高氣傲的林沐言自然忍受不了,冷聲道:“秦老先生,我不認為你說得對,對于傳統文化,該改編就得改編,而且我改編得無疑非常成功,現場觀眾的反響就是證明。
換句話說,如果按照你那古板固執的思路來。
這京戲……遲早要亡!”
林沐言說的這句話看起來似乎是對調了,剛開始是秦紹翁老先生感嘆京戲要忙,現在又輪到他說京戲要亡了。
但實際上兩人的觀念卻截然不同。
秦紹翁老先生是看到楚霸王下跪,感嘆京戲要亡,而林沐言則是斷定了,京戲要亡!
“你也配一言斷京戲興亡?!”
秦紹翁老先生驀然開口:“打有這京戲以來,慈禧老佛爺在的時候,京戲沒亡;國民政府那時候,也沒亡;日國人打進來的時候,不同樣也是活得好好的?到現在,依然不會亡!”
“更何況,你一毛頭小子,黃口小兒先別在這里大放厥詞,跟我說戲曲究竟會不會亡,這話說出來有什么意思,說了有什么用?你真真正正的看過一出全本戲嘛,你不看戲拉倒,戲都不看就說什么振興啊、滅亡啊,懂什么呀!”
雖說導演讓三個評委稍微開口帶一下節奏,引導一下兩人之間的話題,但是此時此刻,三個評委卻都一語不發,不是不愿說,而是不敢說。
畢竟看秦紹翁老先生這架勢,正在氣頭上,如果出言惹到了他,怕是免不了遭到和林沐言一樣的待遇,因此他們自然不敢去觸碰秦紹翁的霉頭。
“秦老先生,我尊你一聲老先生,那是對你的敬重,可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言辭羞辱我,我不明白,也不理解!”
林沐言皺著眉頭說道:“你已經老了,這個時代終究是我們年輕人的,我雖然沒有多大影響力,但是作為當下稍有知名度的一個人,為什么不配點評京戲?
我現在說,京戲它就是要亡了!
而且,你……真的懂戲曲嗎?!”
這話一出,全場一片嘩然。
若是說之前兩人只是在圍繞著節目和戲曲的知識內容以及文化傳承來討論,那現在,林沐言這句話就是在公開質疑秦紹翁老爺子了,一句“你真的懂戲曲嗎”,便是在質問老爺子的專業知識。
聽到他這句話,秦紹翁老爺子倏地笑了,不知是在笑林沐言竟然敢質疑他的戲曲知識,還是被這句不知天高地厚的話給氣笑的。
“一個連戲都沒聽過的年輕人,斷言京劇要亡!”
“一個連行頭扮相都穿錯的人,說我不懂戲曲!”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秦紹翁老先生輕聲笑道:“你說京劇要亡,亡在戲曲演員古板老套、固步自封;你說我不懂戲曲,不知適應時代,改編戲曲……”
“不是,不對!
亡在你,亡在你們!”
“《貴妃醉酒》、《太真外傳》包括你今天改編的《霸王別姬》,都不是老戲,還有《紅燈記》、《沙家浜》、《智取威虎山》這些樣板戲,包括京歌這一形式,這一部部經典,都是你口中古板老套,固步自封的戲曲演員創作出來的!
而懂戲曲的你,改編出來的這又是什么!
關公戰秦瓊?
這就是你所謂的適應時代?”
秦紹翁老先生一字一句地反問,同時心中也在感嘆。
京戲為什么會被稱之為國粹,為什么會達到那樣一個高度?
正是因為,它將唱、念、做、打,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從中你能找到,文學、音樂、美術、詩歌、舞蹈、雜技……一系列的元素!
想到剛才林沐言表演的節目,其中有什么,唱、做。
怎么樣?
一塌糊涂!
老先生開口諷刺道:“是,老頭子我不懂戲曲,您不是戲子,您是角兒!
可以前的戲曲演員,以前的大角兒那都是從小學習,冬練三九,夏練三伏,毯子功、轱轆椅子、每天吊嗓、云手臺步、拿頂虎跳、小翻下腰,那是一次次磨煉摔打出來的。
您是怎么成的角兒?
拋個媚眼,扭兩下腰……
這就成角兒了?”
說到這,秦紹翁陰陽怪氣的笑容驀然一斂,冷冷道:“都是藝人,可你這不是賣藝……
這是賣騷!
不是成角兒,
而是為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