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時間,阿克西恩幾乎徹夜不眠地到處尋找艾爾·蒙格的下落,他跑遍了每一個可能的地方,也找過了每一個自己可以拜托的人,但是都沒有任何用處。他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唯一留在這個世界上的訊息就是報紙頭條。
《在迪利特街區發生的殘暴輪奸案——蒙格家族牽涉其中?》
《不知所蹤的貴族與遺留在現場的骯臟衣物,我們應該向誰控訴!》
《三問奎恩德拉——包庇還是容忍?這就是貴族的特權嗎?》
報道公布了一些關于案件的細節,在發生案件的房間里,遺留了部分衣物和私人物品,其中有一件格外需要注意,那是屬于艾爾·蒙格的。除此之外,在媒體的追問下,政府表示當場抓獲了三名犯罪嫌疑人,只是身份不得而知。一想到為尊者諱,所有報道的矛頭都指向了艾爾·蒙格。發布會現場的相關官員隨即表示,已經從現場提取到了部分體液,正由奎恩德拉的實驗團隊和第三方檢測部門進行追蹤。
阿克西恩在報社中認真地讀完了每一則報道,也將整張報紙揉得不成樣子。在前臺銷售員錯愕的眼神中,他將錢拍在桌子上,走了出去,只留下身后的竊竊私語。
他獨自行走在無人的學校中,來到了尋常時熱鬧、如今冷清的廣場。大地空蕩蕩,只有那灰色的眼睛中倒映著一點點屬于天空的墨藍色,和一點屬于陽光的奶白色,那是這方寸中唯一的色彩。遠方似乎傳來一點鐘聲,又好像是幾聲煙花,只可惜在此時,沒有人能共享哪怕一點點樂音。獨立蒼茫的人,任憑腋下的報紙落在地上,把薄薄一層積雪打碎,由帶著污穢的紙張蓋在地上,露出白紙、黑字。
可是這片刻的寧靜也不可能讓阿克西恩駐足感受,他捂住頭跪在地上,不停地撞擊著地面。在他的耳膜里,米婭的叫聲還在回蕩,他的大腦卻空虛一片,什么也進不去。
下午,米婭的父母來到了這里。而阿克西恩正坐在米婭的病床邊發愣,他剛給米婭讀完故事,將她哄睡過去。應付瘋子的胡言亂語已經讓他累得不成樣子了。
父母的到來和焦慮的呼喚吵醒了米婭,人群將阿克西恩推到一邊。他剛想提醒兩位長輩如果離得太近,米婭就又發起瘋,她就已經喊叫著用爪子抓傷了她父親的臉,并且害怕地推開了母親。可是,她馬上意識過來自己做錯了,她又開始哭喊,挪動身體想要去抓住開始遠離的二位長輩。在奈特夫婦正準備迎上去時,醫生和護士由于害怕米婭激動的情緒會讓傷口開裂、引發大出血,趕緊將二老拉出了病房。
“你們怎么敢!我是他的父親!”奈特先生掙脫醫生,毫無風度地指著醫生的鼻梁罵著,“我的女兒現在在里面,需要我陪在身邊,你們哪里來的膽子阻止我去幫助她?”
“請您冷靜……”
“我把我女兒送到這里來學習,結果你們的人卻把她,把她……你們到底治療了嗎?你們看看我的女兒,她現在是什么樣子?讓我進去,讓我們進去,我要在里面,我不允許你們的人繼續傷害她。”
“您冷靜,請二位冷靜。這里是醫院,我們會……”
“為什么會這樣……”奈特夫人半抓著自己的丈夫,卻跟著一起往病房的方向挪動,“這到底是什么道理?我的女兒是進來監獄還是囚牢,她來的是學院還是刑房。這都是什么地方,為什么會不讓我們去看她一眼?她需要我們,知道嗎?你們不了解她,但是我了解!”
醫院的人手根本不夠,幾個護士和一位留守的醫生根本沒法攔住已經紅了眼的奈特夫婦,從病房里又發出嬰兒般的哭聲,這像是一種催化劑,更加劇了雙方的爭斗。醫生想要進去察看和治療,但是夫婦二人也急于進入,雙方甚至開始動粗,這場爭端引起了幾乎整層樓的關注。
就在事態愈演愈烈之際,一塊冰晶從空中浮現,猛得炸開,冷氣與冰晶撒在奈特夫婦和醫生的身上,雙方都略冷靜了幾分。阿克西恩趁機分開了雙方,用自己毫不起眼的身體擋在雙方之間。醫生也不再爭論,趕緊進入房間準備治療。
奈特先生愣了一下,沒能及時上前阻止,他抓住阿克西恩的衣領,低吼道:“你是誰?你為什么要幫助那些沒心沒肺的白衣惡鬼?”
看到自己的丈夫已經口不擇言,奈特夫人也上來勸阻。阿克西恩面對著他猙獰的臉,絲毫不因為那些緊鎖的眉毛和胡須而害怕。在眾目睽睽之下,他看起來是反抗似的掰開了奈特先生的手,但是下一秒,他就控制著這只手,狠狠地在自己臉上抽了一下。
幾乎所有人都嚇壞了,尤其是奈特夫婦,他們雖然咄咄逼人,但是沒有想過真的動手,不然也不會把米婭教得那樣注重禮儀。
“這樣,您心中的怒火能發泄出來了嗎?”阿克西恩閉著被打那邊臉的眼睛,平靜甚至帶著一點悲傷的語調,說,“請您冷靜,米婭的情況很糟糕,醫生們時刻都在注意安撫她的情緒。請給我們一點時間,可以嗎?”
“很抱歉,很抱歉……”奈特夫人走上來,遞出自己的手帕,說,“我們,我們只是太……”
“那是我的女兒!”奈特先生崩潰地蹲在地上哭了起來,這時候阿克西恩才開始注重他的著裝,整齊、學術,渾身都是文化的氣息,現在……只剩下狼狽和哭聲。
奈特夫人跪在丈夫身邊,也不爭氣地一邊哭,一邊安撫著他。阿克西恩單膝跪下,蹲在二人面前,說:“請給我們一點空間,這里是醫院,這里還有許多需要幫助的人。現在米婭在最困難的時候,我們必須成為她堅強的后盾。放心吧二位,這里是奎恩德拉,她不會再有事的。如果你們有什么需要發泄的憤怒,就沖我來吧,請不要傷害這里的醫生或護士。”
“你是什么人,你到底是什么人?”奈特先生抓住阿克西恩,低著頭問。
阿克西恩沉默了片刻,雙手握住奈特夫婦火熱的手,鄭重地說:“我是米婭·奈特的帶隊老師阿克西恩,所以有什么火氣盡可能沖我來,這是我應受的。請你們相信我們,我們會給米婭一個公道。”
扶著脫力的奈特先生來到病房旁邊坐下,圍觀的人群也逐漸散去。阿克西恩靠著病房門邊的墻壁,從剛才的緊張中抽出一口氣。他忽然想起自己還拿著奈特夫人的手帕,正準備還給她,卻發現對方正從遠處,拿著一個冰袋走過來。
“冷敷一下吧,阿克西恩先生。”奈特夫人半熱情、半慚愧地將冰袋雙手遞上來,阿克西恩謹慎地讓自己的雙手沒有碰到對方的身體,避免了直接的身體接觸。這讓二位長輩對他的印象一下子好了不少。
“我想問你……”
“別說了!”奈特夫人打斷了丈夫的問話,可是后者還是繼續說:“我的女兒到底發生了什么?”
阿克西恩放下冷敷的冰袋,不知道從哪里說起。
“你知道多少?”
“我幾乎,什么都不知道。她出事前一天,我還在實驗室看到她高興地走了出去。但是……”
“天有不測,錯不在人。”奈特先生站起來,對阿克西恩深深一鞠躬,“我為剛才的行為感到抱歉。”
“感謝您的理解,奈特先生。”
病房中的動靜逐漸變小,醫生從病房中出來,他看到米婭的父母已經不再那么情緒化,也松了一口氣。正好,杜爾已經聞訊到場,醫生便將解釋的復雜工作交給了這位長官。
“米婭·奈特……”杜爾不知道如何開口,他猶豫了很久,才說出了一個最不那么可怕的結果,“下體嚴重出血,全身有不同程度的淤青和出血,精神狀態很差。”
奈特夫人聽罷,徑直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