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寬大的水泥路自田野朝著高山峻嶺蜿蜒而去，像是一條長龍，扭動著身體，在野外爬行，尋找美味的食物。
一輛輛綠色的卡車從各處出發，最后匯聚到這條水泥路，駛向群山，而它們的終點是群山腳下。
臨近山腳有一道關隘，關隘布置簡單，但守關的不是普通人，不是保安，而是軍人。
簡單的盤問后，老王通過了檢查，駕駛著軍車，沿著水泥路繼續前進。
不遠處，有一個巨大的水泥平臺，這里人多車繁，卻很安靜，連卡車發動機的聲音也懂事地變小了許多，只有偶爾響起的私語聲更是細微。
老王熟識地將車停靠在合適的位置，熄火，等待附近的戰士過來卸貨。
他拉過來的是衣服和紗布，滿滿一卡車，看似多，但到了這里，顯得渺小。
在水泥平臺的盡頭有一個陡坡，所有的物資都會經過那里，然后從視野中消失。
老王不知道這里是什么時候建造的，不知道這里有什么秘密，也不知道其他人運的是什么，他只是盡職盡責地執行自己的任務。
他第一次過來是在老班長的帶領下，老班長說，記住這條路，記住停車的位置，不準下車，不準東張西望，等有人敲了三下車門后，立刻開車離開。
那是半年前的事情，老班長只給他帶了一次路，然后就不見蹤影。
自那以后，他仿佛就變成了一個卡車司機，每兩天運送一次貨物。而在前幾天，頻率變快了，從兩天一次變成了一天一次。
雖然所知甚少，但老王從軍多年，軍旅經驗豐富，更是經歷過聯邦內戰，他一眼就看出群山不對勁，極有可能被挖空，變成了一座龐大的基地，而他這半年來，一直在替這座基地運送物資。
他不知道其他人運送的是什么，但知道他運送的是衣服和紗布，而他周圍的十多輛車，基本上也是運送的同一類東西。
半年來，運送了這么多衣服和紗布，他覺得都能夠滿足整個聯邦的消耗。這一計算，頓時令老王浮想聯翩。
生活物資、軍隊、基地，當這三個詞放在一起時，老王情不自禁想到了避難基地、庇佑所、逃難基地等等詞語，繼續聯想到西大陸和戰爭。
“戰爭又要來了嗎？”老王趴在方向盤上，鼻尖仿佛再次聞到了濃稠的血腥味，那是揮之不散的記憶，也是想要戰勝的夢魘。
在群山的另一面，蘇組長拿著傳訊設備，正在向上層領導匯報實驗結果。
“總共三百六十一個戰士，犧牲了兩百八十七人……圖騰的核心正常……結構很完整，也很穩固，目前已經輻射了三十里，遠遠沒有到極限……人造圖騰的設想沒有問題……”
林猖麟渾渾噩噩地聽著這一切，“核心”、“人造圖騰”等等，都是他不曾了解的詞語，但這個共事多年的人卻無比熟悉地說了出來。
林猖麟不禁產生一種感覺：過去幾年的經歷是他一個人的夢，他一直在與蘇組長一同做實驗，交流實驗看法，實際上卻在各說各話，牛頭不對馬嘴，但他卻沒有察覺出異常。
他在夢里，蘇組長在現實中，如今夢碎了，他醒了，也終于不明白了。
成為圖騰一部分的人沉浸在地底，互相訴說過往的經歷；警戒的軍人離得更遠了，他們需要保護的地盤變得無比巨大，整個小鎮都被囊括進來。
收起傳訊設備后，蘇組長轉頭看著幾天前就一言不發的人，問道：“你有什么想說的嗎？”
林猖麟臉色灰白，眼中充斥著絕望，他說：“我輸了。”
對于聯邦來說，個人的輸贏算什么？蘇組長冷笑一聲，不屑地說：“就這個？”
林猖麟勉強提起一點精神，說：“有些事情……我不太理解……”
“越聰明的人就越固執，越固執的人就越容易偏執，越偏執的人就越容易活在夢里，不愿意睜開眼，不愿意去看世界，不愿意看到不一樣的東西。”
不遠處，一個實驗小組的成員推動試驗設備，與龍陽噴泉完美融合，變成了人造圖騰的一部分，隨后，他雙手插兜，走向蘇組長，與蘇組長融為一體。
不只是他，其他成員也紛紛完成了手中的工作，朝著蘇組長走來，融進了蘇組長的身體。
有人自虛空中顯現，或男或女，或老或幼，從遠處走來，與蘇組長融為一體。
他分身無數，不是為了保命，而是為了將這個世界看得更加仔細，更加立體。
蘇組長說：“我是聯邦庇佑所計劃的設計師之一，是人造圖騰研究室的總指揮，也是各個實驗小組的組長，當然，整個研究室只有兩個人，一個是你，一個是我。”
林猖麟嘴唇不自覺地顫抖，他眼中閃爍著奇異的光芒，不可思議地望著蘇組長。
“我沒有聽說過你?！?p> 圣淵教一直在東大陸活躍，對于巨熊國、武道國和荊花聯邦的武道高手十分了解，就算沒有見過，但也看過畫像，知道他們的本事，知道哪些人能夠招惹，哪些人必須避開。
但林猖麟卻從未聽說過荊花聯邦出現過這樣一個強者，分身無數，各個分身都有獨立的意識，能夠獨自完成實驗，這是多么不可思議的能力。
蘇組長笑道：“你可以叫我蘇韋，我是帝都學院的學生，不喜歡打架，又一直埋頭于實驗室，名聲遠遠比不過張益達，你落網的時間也早，沒有聽過實屬正常。”
林猖麟閉上眼睛，盡管這個人說的話很謙虛，但他豈會不明白其中的道理。能夠與張益達相提并論的人，能是一般人？更何況，他和張益達同是帝都學院的學生。
帝都有帝都學院，有張益達，他是紫荊一脈的守護者，而閩城有閩城學院，有玄天。在帝都和閩城的中央開展這樣的實驗，這是大手筆。
不愧是實力強大的荊花聯邦，與白鷹帝國勢均力敵，不弱下風，光是年輕一代的實力和成長，就令人咂舌。
蘇韋望著閉眼不言不語專心等死的林猖麟，心中沒有絲毫的同情心。共事多年沒有產生友誼，反而增強了他心中的殺意。
在蘇韋看來，讓林猖麟死亡都是一種寬恕。
蘇組長伸手一點，林猖麟直接爆炸，血紅的力量下沉，落在泥土中，被圖騰吸收；黑色的靈魂霧氣上升，歸于虛無；而一條色彩斑駁的法則鏈條停在原地。
聯邦的武者能夠進入無盡大陸，在法則空間中獲得法則，但無法進入無盡大陸的武者，想要掌控法則，只能依靠傳承。
林猖麟的法則來自于傳承，是歷代教主所掌控的法則。在多代傳承中，法則力量越來越駁雜，越來越馴服，卻失去了靈動和敏感。
第一代的圣淵教教主來自于門派，當他的惡行暴露后，他就失去了自由進入無盡大陸的權利。為了維持圣淵教，他不得不思考如何才令每一代教主都掌控法則，令圣淵教長存。
他曾秘密招收弟子，令弟子在荊花聯邦內長大，寄希望于弟子通過正規渠道去無盡大陸，但在幾個門派的推算中，他的把戲從來沒有得逞。
于是，他創造了一門特殊的功法，將自己的法則傳承下去，作為代價，每一任教主的壽命都不長。但是在荊花聯邦的追殺下，這個弊端沒有發揮過作用，每一任教主要么直接被荊花聯邦的強者擊殺，要么重傷不治身亡，沒有一人壽終正寢。
得益于第一任教主的功法和布置，后來者即使慘死，法則也沒有丟失，但到了林猖麟這一代，法則已經沒有機會再逃跑。
這里沒有法則空間，皇境武者死去后，法則力量不會回到法則空間，只會停留原地。放任不管的話，法則會融合進一方天地，改造天地。不過，皇境武者戰斗的動靜太大，而法則的氣息也十分明顯，目前并沒有“逃跑”的法則。
蘇韋將法則鏈條扔進龍陽噴泉中，利用設備的力量清洗法則鏈條，然后讓人造圖騰將其吞噬，強化人造圖騰的力量。
蘇韋凝視這片大地，感應地下的靈魂力量，陷入沉思。
七十四個王境武者只能輻射方圓三十里的地盤，而閩城的占地面積已經超過了這個數，玄天的力量得有多強大？
按照聯邦庇佑所計劃，人造圖騰的力量至少需要覆蓋東秀行省和直隸行省，這樣圖騰才能庇佑兩個行省的人，但由于這一舉動需要的王境武者數量太多，強行推動，會損耗聯邦的元氣，目前來看需要更改計劃。
蘇韋已經將他的看法匯報給領導，而他現在能夠做的事情，只有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