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認床了
石柒醒過來,眼前一張模糊的臉,嚇得她靠后直壓枕頭。
眨了眨眼睛,緩了緩神,才發現眼前的人是時遷。
他怎么會靠自己這么近。
床和榻隔得挺遠的啊。
她微微撐起身子道:“咦,我怎么睡到床上來了,我不是睡榻的嗎。”
時遷看著她露出溫柔的笑意:“你昨晚抱我出恭回來說,還是躺在我旁邊更好照顧人,所以就在我旁邊睡下了。”
石柒揉了揉腦袋:“哦,原來是這樣。”
“現在幾點了,你是不是要吃藥了,餓不餓。”
“小山他們沒來叫人嗎。”
“嗯。”
小山他們自然被時遷打發走了。
不急這一時半刻的。
等她睡夠了再說。
石柒起身看窗外,明亮的光已經鋪滿了大地,屋子里已經有摸得著的熱度了:“看這個樣子怕是已經下午兩三點了。”
自從她把自己底子都在時遷面前坦白之后,就不在憂心掩飾,反正都要露陷的。
何必為難自己做不必要的事。
伸了伸懶腰道:“我們洗漱一下,吃藥,吃飯吧。”
門口有人守著,說一聲,馬上就有人送洗漱用品來,石柒用澡豆洗了帕子先給時遷仔仔細細地擦了臉、手、漱口,自己再洗漱,抹面脂的時候順便幫他也抹上。
收拾完讓人把溫好的藥拿來,時遷一口飲下,讓人上飯菜。
石柒剛起床胃口一般,但是肚子卻餓了,準備隨便吃點。
送菜的人很貼心,都是適合病人吃的,且石柒也愛吃的。
時遷胃口很差,只吃了一小碗粥便吃不下了,石柒卻剛好相反,她本來不打算吃多少的,但是身體需求太大了,她把一桌子東西吃了也沒飽。
只好讓人又上了一桌。
一掃而空。
才感到八分飽。
她想到,肚子里這只蟲需要的能量可太多了,遲早有天得把自己給吃了。
不過現在這個不重要。
吃飽喝足之后,已經是下午了,一行人要準備出發。
隨行的護衛官員都已經先上了自己的船只,時遷一行人在最后,居然不是最大的船。
石柒以為,以時遷的身份是應該坐最豪華的大船的,沒想到卻上了一艘看上去很普通的船,進了船屋,里面的配備倒是還行。
轉念想了想,應該是為了安全,不當出頭鳥。
雖然一起的,若是出事,多半跑不了。
但好歹還有反應的時間。
石柒沒有假手于人,自己抱著時遷上了船,輕輕松松。
別人驚異的目光。
她還蠻享受這種強大的身體力量的。
順風而駛,平穩如在陸地,然而石柒仍然不太適應。
這是她第一次坐船,活了三輩子,第一次嘗試從未做過的事情,她自然是興奮的,然而,身體不是很給面子。
她感覺到胸悶氣短,壓抑焦慮,微微的惡心想吐。
安頓好時遷后本打算去甲板上耍耍的。
只能做想想罷了。
時遷坐在窗邊榻上。
她便躺在里間床上。
可是躺著也不是很舒服。
因為之前睡得太飽,想要通過睡覺抵抗暈船,也無法馬上實現。
時遷在床上坐立不安好一會兒,才起身,到時遷身邊去。
他因為喝了藥,躺下后,便睡著了。
石柒也不可能叫醒他。
只能痛苦地在他旁邊坐著,看看他,再看看水。
水面上偶爾有船隊經過,但沒有比他們大的,遠遠地繞開走,想來也知道這是官船,非尋常人能夠招惹的。
船只前后隔得不遠不近,聽不到其他船上的聲音,他們所在的這艘船很靜。
大概因為都是時遷的人。
知道時遷需要好好休養。
能不打擾他的事情他們都會直接處理掉。
幾乎就成了個皇上的代表。
霞光將散,遺落了幾許在船屋里,暈黃了時遷慘白的臉。
石柒依靠著窗戶,縮在榻邊的椅子上,端詳時遷。
不過幾天的時間,他似乎就已經瘦了一圈,即使是算計自己,也讓人帶上憐惜難以過分苛責,何況是因為對自己有情。
他的情是有些自私的,獨占,利己。
石柒想,換做自己,大約也是如此。
自己和他居然還是有共同點的。
他的長相俊秀,但若是和自己相比,那還是比不上的,只能說在普通人里面,算是好看的,但也只是一般的好看而已。
黑心皇帝就比他俊。
不過石柒想,若問她喜歡誰的長相,她自然是喜歡時遷的。
因為時遷已經走進了她的生命
眉不算濃,鼻子很挺,臉小唇薄,過分白弱的身體,像是雪中翠竹。
漫天大雪,一抹綠,白玉生金。
石柒無意識地用手指描摹起他的輪廓來,慢慢地靠近,倚在他的枕邊,想著他喜歡自己,他是第一個特別喜歡自己的人。
是不是因為這幅皮囊呢。
以前讀書的時候就沒人特別喜歡過她。
就算對她有好感,也因為她的處境,而遠離她。
仔細想想,不管是原身舊識,還是容貌艷絕,都有吧,大約她的命運也貢獻了了一點認同。
基于此,他對自己的喜歡是有條件的,那自己呢。
自己對于他,欣賞他的才能,憐惜他的命運,高興他的喜歡,慶幸他的犧牲。
基于此,她對他是有喜歡的,這喜歡也是帶有條件的。
人與人之間的愛情,以條件開始,可以嗎。
那些小說電視劇里,不都是,愛情是沒有條件的嗎。
石柒不明白。
但是她在梳理中明白了一件事,她確實是喜歡了時遷的,只是這喜歡還不夠深刻吧。
若是他們能像那些真正的戀人一般,戀愛到老,會不會很幸福。
仔細期待那樣的生活嗎。
他們有來生嗎。
真是可惜,他們背負著這么多的傷疤,無法視而不見。
大約是因為轉移了注意力。
她漸漸忘了自己暈船這件事。
看著時遷竟然有些迷了。
不知何時睡著了。
等時遷醒過來的時候,便發現石柒跟自己擠在一張小小的榻上,她半邊身子在床外,稍不注意就會掉下去。
他費力地往后挪了挪。
想要把時遷拉到自己身邊,可是身體使不上勁兒,只能用手挽著她的肩膀。
撫摸著她白皙的臉龐。
船順流向前。
她的心太鈍了。
還需要再磨一磨。
他知道自己不該算計,也知道她后知后覺會有所察覺,也許會生氣,可是能相伴的時間遠遠不夠,他舍不得浪費時光。自己的身體早年虧損嚴重,耳順古稀之年或許都是奢求。
她的年齡卻還小。
還有許多機會能夠遇到優秀的男子。
若是不算計,他害怕,害怕最終留不住她。
他想要她早點愛上他。
眼里只有他。
再也容不下其他人。
誰也搶不走。
……
兩人再次醒來,已經是月上中天,靜寂中只有燭火滾動的聲音。
石柒醒來,發現自己壓在時遷身子上,心里很是愧疚。
自覺地給他按摩,抱著他坐上輪椅,在夜深人靜中到甲板上散心。
站崗的護衛盡心盡力。
影子隨著燭光落在江面上。
很有眼色,沒來打擾石柒的二人世界,仿佛他們都是擺設而已。
石柒站在時遷身后,感受夏夜涼風,心里稍微舒服點了,但還是頭暈,思緒鈍而慢,看著仿佛沒有盡頭的江流,心里很平靜。
總是動蕩不安的思海沉淀了。
她沒有說一句話。
時遷也沒有說話。
可是他們都強烈地感受到了彼此的存在。
在這灰暗的世界中交織在一起。
興盡而歸。
石柒抱著時遷上床,給他蓋好被子,自己在榻上躺下。
你感受我的存在,我感受你的存在,在安靜地陪伴中一同睡去。
令石柒沒有想到的是,自己第二天醒來,依然與時遷睡在了同一張床上,很明顯,是自己主動爬床的。
這次她的記憶中沒有對方起夜的印象。
時遷也不可能拖著病體殘軀將她抱上床。
那只能有一個答案。
自己睡著了后爬床的。
這事兒就有點靈異了。
她一點印象沒有。
難道是自己潛意識里已經很喜歡時遷了。
太饑渴了。
忍不住想要靠近。
……
石柒百思不解。
直接問時遷,他說自己半夜爬起來說要照顧他,就在旁邊睡了。
石柒半信半疑。
畢竟是自己睡著后干的事兒,無法自驗,只能再觀望一番。
結果連續半個月都是如此,不管夜晚自己睡在哪里,第二天醒來一定是躺在時遷的旁邊的,這也太邪門了,她太不了解自己了。
石柒只能認命。
不再折騰。
后半個月直接躺在時遷旁邊。
就當是個盡職的陪護吧。
倒是沒再出別的幺蛾子了。
對于此事,時遷開始兩天沒明白,但是第三天夜里,看著雙眼亮得似在發光地站在他床前的石柒,他就明白了。
她身體里的蠱蟲想要靠近飼主。
她渴望著自己的血肉。
甚至能用本能驅使她的身體,靠近,覬覦著。
時遷感覺到了它的危險,但是有些舍不得,自己是她的解藥這個身份。
罷了,就算死在她手里,也是心甘情愿的。
安居說過,此魂蠱是她與現實世界的紐帶,若是斷掉,她很有可能會再次變成孤魂野鬼,再難有重生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