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園客棧,此刻還不到飯點,人不算多,伙計見少年和少年走了進來,趕忙從柜臺后面小跑出來,樂呵呵的迎接,扯著嗓子喊道:“客官幾位,住店還是吃飯……”
“三位,吃飯……”葉桑隨口說道。
“三位客官,只吃飯,不住店……”
“三位客官樓上請……”趕緊在前面領路。
“大荒天下亂,恐怕只有這座小鎮如此安寧了吧!”
剛上樓,墨辰就聽到有人談論大荒天下,和日月小鎮。
兩位大漢喝著渾濁的老燒酒,一邊談論,圓臉黝黑大漢端起杯中酒,自嘲的笑道:“日月鎮這杯老燒酒還真是渾濁,但誰都想來喝上一口。”
頓了頓神一飲而盡……
“可不是嗎?你別看現在安寧,要是山上的人肯松口,恐怕這……”
“哎……不想了,來來喝酒,來這里不就是為了喝上日月鎮這杯老燒酒嗎?”
濃眉大漢提起酒壺起身倒酒,抬頭間看到來人頓時驚呆,酒壺像千斤巨力,一動不動。
半響沒有動,圓臉黝黑大漢喊道:“陳兄怎么了?”
濃眉大漢趕緊回過神來,笑呵呵道:“沒事沒事,今兒你我兄弟不醉不歸。”
葉桑坐到窗邊,墨辰坐在葉錢蒼的對面……
伙計樂呵呵道:“各位吃點什么?”
葉錢蒼看向墨辰和葉桑,墨辰淡淡道:“我不挑食……”
葉桑倒是一副小主人的模樣,喊道:“把你們這里好吃的都給本姑娘來一份,再來壺好酒。”
“好的,您稍作休息,喝杯茶水,馬上就來……”熟門熟路,應付自如。
墨辰很是佩服香園客棧的伙計,能說會道,死的能說成活的,不管什么身份的人進了香園客棧,在他眼里那都是來吃飯住店的財神爺……
客人一高興,或者打聽什么事兒,都得來客棧,那都是給他們這些伙計送錢來,一個小人物,別人還樂意從他們這兒買消息。
墨辰淡淡開口問道:“葉叔,現在可以講我爹的事了嗎?”
葉錢蒼端起桌上的茶杯,吹了吹,抿了一口,有所思量道:“早年間,我外出闖蕩歷練,被仇家追殺,逃到你們小鎮,餓得不行,倒在你們家院門口,一個醉漢開門,跌跌撞撞走了出來,他沒看到我,就撞倒在地……”
葉錢蒼嘆了一口氣,嘖嘖道:“醉漢也不惱怒,轉身道歉,大兄弟對不起啊!,我沒看到,他見我虛弱無力,后面四五個蒙面人提刀追來。”
“醉漢扶起我,進了院子,這才躲過一劫,在你家休養三個月,傷好了,我離開的時候,你爹還給了我二兩銀子做盤纏,所以今天我是來還錢的。”
“你爹娘不在,想必日子過得清貧,稍后領我去祭拜恩人。”葉錢蒼一臉真誠的說道。
墨辰專心致志的聽完,很符合爺爺跟他講的……
“你爹娘是好人,小墨辰也要做個好人。”
小姑娘仰頭看了看葉錢蒼,又看了看墨辰,憂心忡忡,既見君子,我心則降。赫赫墨辰也。
談話間,離墨辰他們不遠的兩位大漢,靜靜的喝著酒,靜聽葉錢蒼說與墨辰他爹的事,二個也信以為真,已經打定主意,跟著這父女二人,看能不能探聽到劍域圖的線索。
墨辰低頭苦笑,憂愁善感道:“我爹娘葬在哪里,爺爺從來不告訴我。”
葉錢蒼頓了頓神,故作惋惜道:“哦……那算了吧!今天要趕回去,改天再登門拜訪。”
此刻,伙計也端上飯菜,山珍海味,野獸肉,魚蝦,烤雞,一樣不少,勾不起墨辰任何食欲。
葉錢蒼倒了兩杯酒,遞一杯給墨辰,笑道:“來,陪葉叔喝一杯……”
墨辰不善言辭,盛情難卻,只好接過酒杯,與葉錢蒼碰了杯,一飲而盡,燒酒下肚,頓時傳來灼燒揪心疼痛,他一手捂著肚子,輕輕將酒杯放下,嘴角上揚微微一笑……
“酒還真是好東西,我爹不愧愛喝……”
墨子柳在他兒子的心里徹底成了一酒鬼老爹的形象,如果爺爺是騙自己的,那眼前這個自稱是爹朋友的人,應該不會騙自己。
“是啊,酒是糧**,越喝越年輕,讓你,若夢若醒,讓天地顛倒,讓世界旋轉,成全了多少英雄豪杰,放倒了多少村夫莽漢……”
“壯文人斗膽。有人借它沉淪,有人借它奪權,有時它更像一種暗器,把貪杯的對手麻翻。既入朱門豪宅,又進村舍陋院。既流溢皇室的金樽,又盛滿仙家的玉碗。愁也要它,喜也要它,活也要它,死也要它……”
“你說它神不神,還能再喝不?”葉錢蒼兩眼和藹的看向墨辰。
“不了、不了……”
“第一次喝酒,一杯下肚,還有些暈乎,一會兒還得去大街那家陰陽店買些黃紙錢。”墨辰直接說道。
“好好……年輕人少喝些,這酒喝多了耽誤事!”
三人吃得差不多了,一抹夕陽無限好,也該到了歸家的時候了。
葉錢蒼付了賬,葉桑將一個沉甸甸的灰色袋子遞給墨辰,道:“收下吧!就當我借你的,以后有了再還給我。”
葉桑知道,如果不這么說,以墨辰的秉性是不會要的。
不過墨辰還是推脫,葉桑故作委屈道:“難道你不想見我了嗎?”
墨辰趕忙點頭,又搖頭……
“真不想見我?我有那么不招你待見嗎?”葉桑感覺和墨辰待在一起很舒服,很親切,像是久別重逢的好友。
墨辰開口說道:“沒有啊!只是我覺得,我們不會再見面了,你這么多錢我也還不上。”
葉桑心里有些失落,她給自家門口那些小乞丐銀子,他們從來不拒絕,只是一個勁的感謝,她覺得這個少年不一樣,至少不貪婪,是自己的就要,不是自己的也不取。
葉桑真不明白,天底下還有不貪財的人……
俗話說“君子之財,取之有道……”
墨辰是喜歡錢,不義之財不可取,不勞而獲之財不可取,無功不受祿之財不取,不善之事不可為。
葉桑執拗不過墨辰,只得掏出一塊藍玉送給他……
這不是什么貴重的物品,不值錢,送給你當過念想,像你說的以后我們見不著,讓它見證我們曾經見過唄。
墨辰不好推脫,只得是小心翼翼接過藍玉,放到錢袋子里。
收了別人的禮,他知道自然是要回禮給人家的,但今天什么也沒帶,再說家里也沒什么值錢的東西,只好從錢袋子里拿出一枚銅板,尷尬的撓撓頭……
“這是我前些天上山采草藥賣的錢,我送你一枚,剩下的我要拿去買些黃紙錢,如果不喜歡就算了。”墨辰聲音壓得很低,自信心不足。
葉桑呵呵而笑,驚訝道:“這是你自己親手掙來的,我還沒掙過錢呢?我會好好收著的,等將來我也能掙錢了,我也送你一枚好不好。”
兩人相視而笑,葉錢蒼付完飯錢,走了過來,慈愛的說道:“桑兒,我們要離開小鎮了,墨辰也早些回去吧!天快入幕了。”
墨辰點點頭笑著告別道:“葉叔慢走……”
走出香園客棧,葉錢蒼看了眼墨辰。
“墨辰……”
墨辰聽到葉錢蒼喊他,轉過身來,眼眸平淡的看過去,道“葉叔還有什么吩咐嗎?”
“墨辰,你一定要好好活著,不管有多難,努力活下去,活下去才有希望,知道嗎?你爹娘不在,年紀再小也是男子漢大丈夫了,凡事多考慮,別輕易信任何人。”
“還有以后說話的時候,要自信一點,好了,記住葉叔的話,好好活著。”
墨辰感覺頭有些沉痛,可能是因為剛才的酒勁發作了,墨辰看了眼墻角的小背簍,笑道:“葉叔,我記住了,我會好好活下去的。”
“記住就好,記住就好……”葉錢蒼聲音越來越小,牽著葉桑的小手朝著小鎮出口那邊走去。
墨辰愣了愣神,心想,今天這是怎么了,他們都讓自己一定要好好活著,能不好好活著嗎?我中元節要燒的黃皮紙錢還沒買呢?再不去陰陽店老板都要關門了。
背起小背簍,跑去陰陽店,掌柜的正開始收拾關門。
見墨辰跑了過來,笑呵呵的迎了上去,道:“小墨辰過來買黃皮紙錢的吧!明后天就是中元節最后一天了,可要早些準備啊!”
陰陽店掌柜,名叫張逸春,來鎮上十年不到,這條街做生意的基本都是外面進來的人,小鎮上實際沒有多少人口,也做不來生意,開店鋪這種事。
張逸春那著墨辰的手走進陰陽店,讓墨辰挑選,墨辰挑了最便宜的那種,買了九斤,付了十個銅板,錢袋子里還剩三個,他打算在買一把香,本來要付兩文錢,張逸春收了一枚。
張逸春笑咪咪的說道:“墨辰我總的收你十一枚銅錢,你錢袋子里還有兩枚,這樣才好。”
墨辰問他為什么,他說以后就知道了,墨辰不知道他葫蘆里賣的什么藥,這個小老頭做事一向古怪,墨辰也不作深思,平常摳搜得緊,今日倒也做了回土財主。
告別張逸春,墨辰背起小背簍往家的方向趕。
張逸春看著墨辰遠去的背影,淡淡道:“這大荒的天也該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