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不到四歲，父母便將他送入學校。是周圍幾個村不二的公立小學，主任是張映月父親的老同學。

　　藍色的書包透出一股新的氣息，這種味道讓李桂遲記住了一輩子。那是自己第一次踏入學校，第一次面對人生的味道。

　　書包是雙層的，在當時奧特曼封面的書包是每個入學新生的標配。還有白色的雙層鐵鉛筆盒，以及三支紙卷鉛筆，一個雪白的橡皮。

　　李桂遲跳了兩下，聽到鉛筆與盒子碰撞的聲音，心里數不盡的高興。

　　張映月站在學校門口往里望。心想著：這孩子怎么連個頭都不轉。然后便溺愛的笑了起來。

　　的確，李桂遲很興奮，即使不到四歲，但是他已經明白什么是快樂。

　　新生大概四五十。也不是一個小數目，門口的家長更多，大部分都是女人，和張映月一樣的女人。她們都趴在校門的鐵欄門處，有的給孩子拉好書包拉鏈，拍拍頭道別。有的則是囑咐一些事情。大部分都是在告別，當然有很多孩子是害怕進入學校的。畢竟年幼，沒有離開過親人。

　　不大的校門口顯得擁擠，突然身后傳來孩子的哭聲。眾人尋聲看去，竟然是一個小孩在地上打滾。小孩的家長是一個四五十的中年人，看樣子大概是孩子的奶奶。

　　“去上學！人家小孩都進校門了，你干啥子！”奶奶拽著孩子就往校門去。

　　孩子賴皮的往地上倒，還差點絆倒自己的奶奶。嘴里大喊著不去。即使土摸了一臉，新衣服全臟也不愿意移動一步。

　　現(xiàn)場的人指指點點，還好有幾個人去拉，孩子一把鼻涕一把淚，中年男人拉起孩子，打了打身上的土。

　　孩子的奶奶道謝，恨道：“這孩子皮的沒辦法，沒離開過我，害怕我扔了他。”

　　有很多婦女也隨之應和，一個勁的說是。

　　不一會張映月看到遠處來了一個騎三輪車的年輕女人，和自己差不多大。

　　女人頭發(fā)亂亂的，一頭大喊，顯然剛從地里回來，說不定還沒干完農活。

　　一般不種麥子種其他東西八九月份是要下地看看的。

　　女人看到前面有人議論，便下了車急急往這邊趕。

　　擠進人群才發(fā)現(xiàn)是自己的孩子。孩子掙脫中年男人的手撲進媽媽懷里，埋頭大哭。

　　小孩奶奶一臉無辜：“媳婦啊，他不愿意進學校，還在地上打滾，我制不住他。”

　　女人道看了看小孩奶奶，低頭對孩子說：“池啊，上學是為了你好，奶奶和媽媽都希望你去學校，乖，中午媽來接你，很快，就一上午。”

　　孩子還是不愿意。

　　學校里一個年輕的老師看到門口的騷動便走了出來，經詢問才知道緣故。眾人自動讓開，說老師來了。

　　他蹲在地上，對孩子說：“小朋友叫什么名字啊，跟老師走，別的小朋友都進學校了，到班里有糖果吃哦，放心，你媽媽不會扔下你的。”

　　聽到這孩子才慢慢不哭。老師對著孩子母親點點頭便領著孩子進了學校。

　　“這老師新來的？脾氣挺好的”

　　“可不是嘛，人長的還挺帥，不知道有沒有對象，俺表姐的閨女正好還沒出嫁，兩人說不定能湊一對。”

　　“你這剛見就想攀關系啊，哈哈。”

　　“那可不，也不知道人家有沒有對象。”

　　“這個老師教的好嗎，年輕老師有經驗嗎？”

　　“誰知道呢，人家說年輕人點子多，你看咱哄半天孩子都不愿意上學，人家一來就帶走了。”

　　“人家城里都是年輕人教書。誰知道呢。”

　　一群女人開始八卦。張映月只覺得聒噪。八年前那一口藥給她留下了后遺癥，不能處在太煩躁的環(huán)境里，一道傍晚就看不清東西。

　　順便一提，體檢的時候張映月查出了不孕不育，兩人跑遍了周圍所有醫(yī)院才求的一處偏方。天天熬中藥調理。所以李桂遲出生的時候才如此瘦弱。

　　張映月有點傷感，她也是第一次離開孩子，雖然中午就見面了。別人孩子都不愿意上學，自己的孩子卻連頭也不回。

　　不一會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心想自己的孩子長大了。

　　所有孩子都進了學校，家長也陸續(xù)進學校幫孩子報名。

　　“小朋友叫什么名字啊。”學校另一個年輕的女老師問。

　　“李桂遲！”他滿臉自豪。

　　“為什么叫這個名字啊。”老師覺得這個孩子很特殊，就多問了一句。

　　李桂遲仰著頭，驕傲說：“我爸說我八月出生八月桂花香，我出生很晚，來的很遲所以叫我李桂遲。”

　　“哈哈哈。”女老師笑了，給了他一顆糖，又給張映月說了一些注意事項，順便提了一句：“你這孩子很聰明，得好好培養(yǎng)啊。”

　　張映月聽了也很高興。

　　就這樣，家長們都回去了，孩子如同一個個小鴨子跟在老師屁股后面。

　　孩子們都在小班，是小學前面的一排房子。房間不大，孩子兩個兩個坐在一起。

　　老師站在講臺上笑著哄這群孩子：“寶子們，坐好嘍！”

　　孩子們也不交頭接耳了。

　　“雙手背背后！”這是老師第一節(jié)課的內容，教孩子怎么坐。

　　李桂遲看著老師演示，自己興奮的也將手背到了后面，直勾勾的坐在板凳上。他這個樣子很難讓人看出來這是個小班的學生。

　　班里很多男生都穿著開襠褲。小雞丁露在外面。女生就好很多，穿著長褲，頭上別個發(fā)卡。

　　老師坐在講臺那白色的木椅子上，看著這群學生，心里感慨又是一批國家的人才。今年又送走了一屆學生。

　　在農村，一個老師教很多班。李桂遲的老師又教五年級也教小班，就連大班和一二年級都是她教。

　　老師是一個三十多的婦女，丈夫是學校副校長。自己的孩子在三年級。說來也巧，她和張映月同年結婚。

　　正當老師懷念之際，班里又開始躁動起來，特別是李桂遲根本撐不住一直坐著，他想出去跑著玩，看看人家高年級是怎么上課的。

　　見此情景，老師便將孩子們帶到了那個小操場上，告訴孩子們只能在操場里活動。

　　當然，這群孩子也很聽話。反觀李桂遲就格格不入了。

　　隨地就尿了出來，因為操場是土壓平的，所以很快就尿出了一片泥。李桂遲直接蹲了下來，用手和泥。

　　老師看見一陣無語，只能捂臉笑。教書那么長時間了，居然第一次見到這種學生。才不到四歲就拿尿和泥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