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窺探?“巨魔腐爛的聲帶震顫出教堂管風琴的嗡鳴,“是你親手為我裝上了這雙本該銹蝕的眼睛啊,親愛的契約者。“
干枯指肢刺入少年太陽穴的瞬間,雷恩的視網膜上炸開無數記憶殘片。他看見自己將巨魔的顱骨浸泡在血汞溶液里,那些本該被洗去的神經突觸,此刻正在他大腦皮層瘋狂增殖。
“知道嗎?巫醫的靈魂回響能持續三百年?!拔侄鞲癄€的指尖撫過解剖臺,青苔立即在金屬表面綻放成玫瑰紋樣,“你復活的不是尸體,而是場持續了三個世紀的噩夢?!?p> “停...停下!“法師學徒的慘叫裹著血沫,痛楚正在撕咬他的記憶屏障,復蘇巨魔格魯克突然扯斷自己一根肋骨,沾滿泥漿的骨片插入地面,整個地穴瞬間倒轉,泥漿順著骨縫攀升成荊棘冠冕,樂章——“骸骨與大地交媾之禮“。
“希望你能明白,這并非帶著批判或復仇意味的懲戒,亦不是幽怨悲憤的發泄,死亡是一枚沉重而干凈的果實,我們只需要吃下去就可以醫治太多活著的病癥?!?p> 腐殖質蒸騰的熒光霧氣中,格魯克嶙峋的骨爪撫過焦黑樹皮。寄生藤蔓在他關節處綻開血絲蕨,腐爛的巨魔身軀與密林共生呼吸。
“當靈魂比肉體更早停止生長...“巨魔用腐壞的聲帶哼唱挽歌,“就該讓幽冥的擺渡船載走這具空殼??磪?,碼頭站滿了迎接你的故人,這哪里是訣別?分明是歡宴。“
巨魔松開干枯的手掌,尸體重重砸在菌毯上,那本歷經歲月沉淀已經布滿斑駁痕跡的日志從他懷中掉落,散開。
“我得承認,寫日記不是什么好習慣,以后我得改掉這個毛病,但毀掉自己的著作顯然不是一個好決定,就當作你的陪葬品吧。”
巨魔歪頭端詳泛黃紙頁上自己的字跡,腐壞的牙齦扯出詭異弧度:“文字是比亡靈更危險的造物。“
倒置的地穴沖破沼澤的束縛,晨曦刺破腐殖云層,格魯克腐爛的鼻腔猛然擴張,好像回到了當初踏上旅程的那一刻。
他佝僂著脊椎,鼻腔涌出冷氣,用新生的眼球貪婪吞咽這片許久未見的世界,彎曲下鉤的鼻尖微微抽動著,仿佛對四周腐朽惡臭的空氣甘之如飴
熒光孢子與腐爛落葉在氣流中起舞,沼澤蛙鼓膜震顫的節奏曲響起
臟污的獸皮長袍掃過新生蕨類,格魯克踏入密林的姿態宛如初生幼獸,沒有前進的方向,他碩大的腳掌不緊不慢的邁著,臉上帶著初識世界般的好奇,在他身后,雷恩的尸體正被菌絲編織成新的圖騰柱,那本日記在菌毯上緩緩沉沒。
……
……
……
焦鹽荒原上,雙重日輪將騎士的影子撕成兩半,沉悶的太陽激射出光明之箭,不斷烘烤著這片貧瘠的土地,光與熱仿佛永不停歇的魔能動力爐,令人目眩神迷。
“該死的異體天象。”
龜裂大地蒸騰著硫磺蒸汽,雷納德鎧甲縫隙滲出的黑泥滴在灼熱的巖石上,發出毒蛇吐信般的嘶鳴。地獄犬鐵輝的鱗片折射出雙重日輪的光斑,如同千萬把熔金匕首刺入騎士潰爛的眼瞼。
“嘶!~”
騎士和他的盲眼地獄犬“鐵輝“怒罵著,在這片被炙烤皸裂的土地上疾馳,
天空上高懸的熔金雙日就像是巨獸的雙目,始終追逐著他這個垂死掙扎的獵物。
高溫和全副武裝的重甲帶來無與倫比的悶熱,這讓雷納德持續脫水,他拿起腰上的水囊晃了晃,珍貴的水源已經所剩不多了。
當水囊發出空蕩的回響,騎士青灰的嘴唇已裂開蛛網紋路。
鎧甲縫隙滲出用于隔離陽光的黑泥,這僅存的濕潤也將離他而去,更要命的是,一旦黑泥被陽光烤干,在劇烈的晃動下從鎧甲的縫隙剝落,無處不在的光就會順著鎧甲間隙直刺進來。
這對一名光過敏的圣騎士來說簡直是毀滅性的災難,上一次夜間趕路被酒館火把的光照到后他渾身痙攣抽搐,被抬村民進房間直到第二天才緩過來。
“鐵輝,我們不能再這么無漫無目的跑下去了,焦鹽荒原實在太過遼闊,雙日凌空會讓白晝的時間延長,我們必須找到庇護所?!?p> 騎士胯下的盲目地獄犬贊同的點著頭,腐蝕性的酸液從沿著利齒和尖舌淌出。在地面上留下了一個個焦黑的小洞,畸變的觸手和怪異的利爪親昵撫摸著雷納德。
“好了,知道你是乖孩子。”
在騎士的安撫下,盲目地獄犬鐵輝開始發揮它的嗅覺優勢,認真的在土地上不斷的嗅,鼻頭抽動每嗅兩下,便會選擇一個方向往前進幾步,有時左右彎頭看著,仿佛能看到什么一樣。
“好孩子,再聞一次。“雷納德將最后滴水抹在鐵輝開裂的鼻尖,他屈指輕叩地獄犬額間的第三只眼——那是塊鑲嵌著黑曜石的畸形器官,此刻正配合嗅覺瘋狂轉動著捕捉能量軌跡。
雷納德非常相信自己伙伴的本事,不再催促,只是默默抿著嘴唇,直到盲目地獄犬畸變的爪掌突然深深插入巖層,腐蝕性唾液在地面蝕刻出放射狀溝壑,所有痕跡都指向地平線某處。
在地平線的盡頭,他終于看到了一團模糊的黑影。
他驅使地獄犬加速靠近,四周熾熱扭曲的空氣也在這時出奇的帶來一絲清涼,隨著距離的縮短,他也看清了那團模糊建筑的全貌。
扭曲熱浪中浮現的建筑群令騎士瞳孔收縮,那是一座破舊不堪的廢棄修道院,占地極大,其中坐落著破敗的神殿,神殿的尖頂歪斜如折斷的圣劍,尖塔刺入天空如同褻瀆的長矛,殘破的彩窗簡陋的填補過,形成扭曲的星空圖騰。
騎士臨近,褪色的銘文在門廊陰影中蠕動:第七殉道所。
鐵輝突然發出預警性的低吼,腐蝕性涎水在騎士靴邊蝕刻出警告符號。雷納德握劍的手背青筋暴起。
“第七殉道所…這不是晨曦教會典籍中記載二十年前因為爆發血疫而被徹底廢棄封鎖的地方嗎?怎么會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