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輝連連發出警惕的低吼,礙于語言問題,無法告訴主人自己聞到了特殊血脈的異化能量。
盡管神殿內部狀況未知,雷納德依然選擇踏進修道院,光敏詛咒帶來的痛苦不是一般人能夠承受的,他一直認為隨著時間的流逝和痛苦的侵蝕,自己會逐漸變得麻木,以削減肉體和精神上的折磨。
然而實際上并沒有,光敏詛咒比刻在骨頭里的巫毒還要難纏,不但剝奪掉自己苦修得來的圣光之力,還失去了在陽光下生活的權限。
雷納德不后悔,即便光敏詛咒加身,若是回到過去,面對相同的境況他依舊做出會相同的抉擇!
穹頂裂隙間滲入的昏黃光線,為斑駁的廊柱鍍上琥珀色的痂。
騎士重甲倒影在龜裂的大理石地面,恍若破碎鏡面中游走的亡靈。
這座被神祇遺棄的第七殉道所,連回廊間流動的風都帶著腐朽的禱告聲——那些被刮花的壁畫殘片上,依稀可見殉道者高舉的斷臂,剝落的金箔像干涸的圣血凝固在石縫之間。
重靴發出鏗鏘有力碰撞聲,雷納德舉起盾牌,面刻著被涂抹掉的太陽紋章,鐵輝的利爪突然在某個刻痕前駐留,地獄犬嶙峋的脊背弓成滿月。
雷納德面甲下的瞳孔驟然收縮,認出了石板上被酸液腐蝕的太陽徽記,這處凹陷的紋路與記憶中典籍記載的“血疫封印陣“完美重合。
在四十年前,突然爆發了一場規??涨暗奈烈?,感染者渾身的血液就像是憑空蒸發一樣徹底干枯,沒有任何有效的治療方式,被稱作血疫。
剛開始,前來調查的官員和裁判者還認為是骯臟的血族在這里進食,直到他們決定圈禁隔離感染者,而那些感染者就在他們眼前憑空蒸干了全部的血液,化作干尸,哀嚎著倒地。
晨曦教會意識到這場疫情的恐怖,絕不能讓大規模傳播開來。于是,組建了第七殉道所并召集了所有的苦修士職業者。
這些終日苦修的圣職者虔誠、純潔且強大,免疫幾乎所有的低階魔法和心靈控制。是阻斷這次瘟疫的最好材料。
無聲的戰斗也需要巨大的犧牲,與血疫患者接觸的人,必然會被血疫所傳染,更詭異的是,即使是純凈的苦修士也無法完全免疫血疫的感染,在處理掉全部感染者后他們真正的獻祭自己,殉道前往主的天國。
但典籍中從來沒有記載過第七殉道所的詳細位置以及血疫的爆發地點,雷納德沒有想到,第七殉道所竟然就坐落在焦鹽荒原。四十年前的慘烈抉擇仿佛穿透時光,那些自愿步入熔爐的苦修士們,是否也曾在同樣位置撫摸過教典的箴言?
圣騎士抬起的手甲在陰影中泛著病態的靛藍,光敏詛咒如同活物在血管中游走。曾經閃耀如晨星的鎧甲,如今布滿蛛網狀的黑色脈絡,像被黑暗侵蝕的圣樹年輪。
當他轉動脖頸時,面甲縫隙間隱約可見蒼白的皮膚下,有細小的光斑如蛆蟲蠕動——那是詛咒正在蠶食最后的血肉祭品。
“鐺!鐺!鐺!”
金屬兵器的碰撞聲清脆悅耳,如風鈴般回蕩在廢棄的修道院中,傳播的很遠,將雷納德從短暫的回憶中拉回現實,他帶著鐵輝穿過回廊尋著聲音的方向走去。
又過了兩座小一些的教堂,來到一座高大的被融化扭曲了一半的祭壇旁,傾倒的銀質神像與地面熔為一體,形成扭曲的金屬浪濤。圣水槽內沉淀著黑曜石粉末與骨灰的混合物,每當鐵輝的利爪劃過地面,這些灰燼便升騰成尖叫的霧團。
雷納德躲在祭壇的陰影下,望著不遠處,修道院的空地上,那已經干涸的噴泉和殘破的雕像群之間,有道美麗的身影如同林間小鹿般躍動。
在這只小鹿身后則是三位全副武裝的“獵人”,他們單從外表來看和雷納德十分相似,身形健碩,手持長劍與鏈錘,渾身籠罩在重甲當中,面罩呼吸孔噴出帶著星屑的霧氣。鏈錘揮動時,錘頭鑲嵌的日輪石會投射出微型囚籠幻象,這正三階神術“光之棺槨“。
是晨曦騎士!
精靈學者水晶化的左手指尖劃過石柱,沿途綻放出月紋冰花。當她騰空翻轉躲避鏈錘時,發絲間掉落的結晶碎屑在空中形成減速力場。
他們為什么要追殺一個精靈……
雷納德深知作為晨曦教會的主要戰力,晨曦騎士不僅負責維護日常傳教的次第秩序,還要參加宗教之爭,也就是討伐異端的主要執行者,而精靈顯然不在異端的范疇之中。
“呼!”
五十步外的精靈少女突然旋身,月光銀的長發在鏈錘掀起的腥風中綻開。她足尖點在干涸的噴泉雕像眼眶處,翡翠色瞳孔倒映著三名晨曦騎士的猩紅披風。當鏈錘砸碎圣母石像的頭顱時,飛濺的碎石在她臉頰劃出血線,這抹殷紅竟讓雷納德想起某次黎明彌撒時,不慎滴落在圣餐布上的葡萄酒。
砰!?。?p> 隸屬晨曦的鏈錘猛然砸向地面,日輪石迸發的光之囚籠將艾莉森困在六棱柱結界中。精靈的冰晶匕首在觸碰到光壁的瞬間汽化,她如月光般細膩的皮膚浮現出網狀的焦痕。
雷納德剛剛鉆出陰影,準備出手相助。便看見的三名騎士中為首的騎士突然暴喝:“圣哉!“
劍鋒迸發的光耀如液態白銀潑灑。雷納德只覺顱骨內炸開千根銀針,光敏詛咒引發的劇痛使他單膝跪地。面甲內傳來血肉燒灼的焦味——他竟在劇痛中咬碎了舌尖。
那耀眼奪目的光芒,仿佛天罰一般的閃電。刺中了他的雙目。
“啊!”
眼淚不受控制的滾滾流下,這并非是對方發現了他,而是那柄武器擁有【光耀附魔】
對于正常生物來說,這個附魔的效果也只是驅散黑暗,始終讓擁有者保持一定范圍內的視野罷了。但對于擁有光秘詛咒的圣騎士來說,哪怕只是遠遠的,望上一眼也足以讓他痛苦的失去行動能力。
“鐵輝…黑泥…”
盲目地獄犬的觸須閃電般卷來黑泥罐放進了騎士的手中,在極端的痛苦當中,雷納德的身軀止不住的痙攣顫抖,好在手還勉強聽話。
當腐殖質般的黑泥覆上面甲,連頭盔的縫隙和視野也全部封死時,雷納德的五感墮入深海。
唯有掌心傳來的震動提示著戰場態勢:左前方三十二步的地面在規律震顫(重裝騎士推進),右上方七步有碎石滾落(精靈在建筑殘骸間騰挪),而鐵輝肌肉的收縮頻率表明...。
雷納德坐在鐵輝的身上:“好孩子,靠你了。”
不得不承認,他每次坐在地獄犬身上沖鋒的時候,就像是一個孩子。呃,坐在了野豬身上。
孩子無法控制野豬沖鋒的方向,而他則完全失去視野全憑鐵輝的判斷。
別忘了,鐵輝是盲目地獄犬。
雷納德揮舞著手中的戰錘,在鐵輝的帶領下飛速沖向三名晨曦騎士,戰吼透過沉悶的頭盔在摔打在四周的墻壁:“沖鋒!“
圣騎士的怒吼裹挾著黑泥腥氣。地獄犬六只利爪刨起經年積灰,化作一團裹挾死亡風暴的黑霧。
“雇傭兵!晨曦教會執行裁決任務,不要靠近,否則一律格殺!”其中一位晨曦騎士發現了向他們沖鋒的雷納德,發出警告。但隨即他發現對方居然騎著一只地獄犬,頓時憤恨的咬牙切齒:“該死的異端!”
先迎戰的騎士本能地橫劍格擋,卻未料雷納德的戰錘以詭異弧度繞過鋼盾——這是雷納德從十七次絞刑架戰役中磨礪出的折光錘法,錘頭精準吻上對方肩甲接縫。
金屬撕裂聲與骨裂聲同時炸響。第二名騎士的鏈錘趁機襲來,卻在即將觸及雷納德后頸時被鐵輝的骨尾絞住鎖鏈。地獄犬的獠牙深深楔入晨曦騎士的腿甲縫隙,獠牙間噴吐的硫磺濃煙中,精靈的冰晶箭矢破空而至,箭簇帶著倒刺,深深楔入晨曦騎士的護頸縫隙。
“愿圣光凈化一切!”
最后的騎士首領突然扯開猩紅披風,露出胸甲上灼目的晨曦圣徽。雷納德在漆黑視野中感受到熱浪撲面,那是比光敏詛咒更可怕的凈化圣焰。
鐵輝的三張血口同時發出哀鳴,地獄犬的本能在圣光威壓下瀕臨崩潰。雷納德閃身擋在鐵輝身前,他的戰錘在圣焰中化作赤紅烙鐵,高高舉起裹挾著沸騰黑泥,帶著隕星墜地的威勢砸向圣徽核心...
當神圣光束即將貫穿雷納德時,圣騎士面甲突然自動彈開——這是光敏詛咒最惡毒的機制:在瀕死時強迫宿主直視凈化之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