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除夕，終于是除夕。

　　今年有進(jìn)步，明年會更好。

　　葉芬芬坐在姥姥家的沙發(fā)上，回想自己這一年，感覺沒有虛度。

　　雖然減肥沒有減下來，錢也沒有掙到，到自己比去年要清醒很多，這一年來，每一天都比昨天更成熟，更好，雖然沒有實質(zhì)的進(jìn)步，但是內(nèi)心更充實，更踏實了。

　　今天中午過來姥姥家，看到自己最近討厭的小姨，手里提著保溫桶正在關(guān)屋門。

　　“我剛吃完中午飯，就過來了。俺姥姥吃了午飯了？”

　　“嗯，剛吃了。”

　　“那你回去忙吧，我在這里就行。”

　　“嗯，我先走了。”

　　小姨掂著保溫桶往外走，葉芬芬推開廚房的門進(jìn)屋。

　　今天是最近半個多月陽光最好的一天，在家里的時候，葉芬芬就跟母親說，這是葉浩回來這幾天最暖和的一天，陽光房里灑滿陽光，屋里暖呼呼的，取暖不再只依靠電熱毯。

　　可能是覺得暖和舒適，葉浩睡到12點還在睡，母親去叫他吃飯，發(fā)現(xiàn)他還在熟睡，也沒有使勁喊，讓他多睡會兒吧。

　　吃了中午飯，村里通知母親一會兒去把自己垃圾點配合拉垃圾的人給清理一下，所以下午去姥姥家值班的事兒，就落在了葉芬芬身上。

　　雖然葉芬芬一直嘴硬的說大年二十九要在姥姥家值班，但真的到了除夕這天，葉芬芬還是有一點不想去別人家。但是今天她沒有多說什么，直接吃完午飯就到了姥姥家，并讓今天不值班的小姨趕緊回家。

　　將心比心，在除夕這天，誰都會想在自己家過吧。

　　葉芬芬中午過來，沒有換舊棉襖，就穿著自己的黑棉襖，不想進(jìn)屋受“熏陶”，就先在院子里待一會兒。

　　看著今天的天氣跟葉芬芬前一段時間過來的時候，相似的晴天，葉芬芬來了興致，打開相機(jī)，把手機(jī)放地下，沖著東屋的石頭墻，拍起照來。

　　特別的石頭墻，加上藍(lán)藍(lán)的天，拍出來特別的好看。葉芬芬沒一會兒就拍了十幾張，選出九張發(fā)了九宮格的朋友圈，心里美滋滋的。順便把用了幾個月的上次在同樣地點拍的朋友圈頭像換成今天新拍的照片。

　　興致過后，葉芬芬感覺到冷。

　　今天雖然陽光好，但是溫度不高，葉芬芬這才進(jìn)屋。

　　沒想到屋里有陽光透過塑料布窗戶照進(jìn)來的陽光，葉芬芬坐在陽光下的沙發(fā)上，有點打瞌睡。

　　其實過來姥姥家值班也有好的地方。因為大大的房子，大大的院子，除了不能走坐在輪椅上的姥姥，只有自己在，可以讓葉芬芬感覺到在別的地方都沒有的放松。

　　有時候甚至在自己家里，都要跟家人相處，只有在姥姥這里，葉芬芬可以完全放松下來，做自己。

　　葉芬芬在陽光下打著盹兒，迷迷糊糊聽到院子里有腳步聲傳來。

　　“你想睡就蓋著點兒，這個屋里還是冷。”

　　小姨進(jìn)屋就把屋里的另一個取暖器打開，跟葉芬芬說。

　　“嗯，我不睡，就是瞇會兒。”

　　葉芬芬確實不想睡，只想坐在陽光下打個盹兒。

　　“你在這兒值班，等下午5點了，給你舅舅打個電話，就說你回去了，別的別說，你就回去就行。”

　　小姨坐到葉芬芬身側(cè)的沙發(fā)上，跟葉芬芬交代。

　　“那不行。今天本來就是輪到我們家值班，給人家打個電話我回去算怎么回事兒？”

　　“今兒又不是平常，今天就該你舅舅過來，你就到點打個電話回去就行。”

　　“你別說了小姨。人家來不來是人家的事兒，還我們家值班，我就不能撂挑子。”

　　小姨見葉芬芬堅持，就不再多說，出門回家去了。

　　葉芬芬繼續(xù)閉眼迷糊。

　　“村兒里邊沒跟人家拉垃圾的人聯(lián)系好，讓我白等到這會兒。”

　　一睜眼，原來是母親過來了，跟葉芬芬解釋了一下。

　　葉芬芬拿過來手里一看，2點半。

　　“中午俺小姨喂過了，一會兒你做點飯早早喂了俺姥姥，就早點回去吧。萬一家里有事兒呢？今天除夕，別都在這兒待著了。”

　　葉芬芬跟母親說。

　　“嗯，我等會兒喂了你姥姥了就走。”

　　母親答應(yīng)著，坐在葉芬芬身側(cè)的沙發(fā)上。

　　葉芬芬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在陽光的照射下格外的困，跟母親說了兩句話，就又迷迷糊糊的睡過去，這下葉芬芬不再坐著，而是躺倒自己做的沙發(fā)上，準(zhǔn)備舒舒服服的瞇一會兒。

　　“你不蓋著點兒？”

　　“不用，太陽照的挺暖和的。”

　　葉芬芬又瞇過去。沒一會兒感覺身上被母親蓋了一個單子。

　　“這個單子我前兩天剛洗的，你蓋著點吧。”

　　母親總是這樣，說了洗東西跟別人輪流洗，結(jié)果臨近過年，她自己一個人把沙發(fā)套，被單等東西，包了一大包，回家沒日沒夜的洗。有時候晚上9點多，葉芬芬出去上廁所，都發(fā)現(xiàn)母親在水房，開著燈，洗衣機(jī)轟轟的轉(zhuǎn)動。

　　“嗯。”

　　葉芬芬睜不開眼睛，就“嗯”了一聲，接著睡過去。

　　“看這辦的事兒！”

　　“要不是老娘病這一遭，誰知道他是這個人？”

　　葉芬芬聽到說話聲，睜開眼睛，原來小姨又來了。閨女嫁本村兒就這點好，能一趟趟的過來。

　　“平常就不說了，大過年的，還叫這些閨女們在這兒伺候，當(dāng)兒子的也不過來看看老娘，也不說過年了來打個招呼。前兩天咱大姐過來還說，咋的年底了他得接過手，伺候老娘幾天。看到這會兒了，連面也沒露，別說伺候了。”

　　小姨跟母親氣急敗壞的數(shù)落著舅舅。

　　“嗨，誰說不是？咱娘手里有一塊錢，都要給他送過去。咱門口小賣部那兒個芳的，我那回去買東西給我說，說咱娘總是去人家小賣部，問問這個多少錢，問問那個多少錢，反正就問不買，手里邊攢個幾百塊錢了，就過去人家那兒給她兒子送過去。吃也不舍得吃，穿也不舍得穿。閨女們給她的錢讓她自己花，她轉(zhuǎn)手就給她兒子送過去，給她買吃的，她當(dāng)你面兒吃兩口，你一走她轉(zhuǎn)身又把東西給她兒送過去。你說她這輩子圖個啥？過年了她兒子也沒說過來看看老娘。”

　　母親也對今天舅舅的做法不滿。

　　在葉芬芬過來值班前，母親再三強(qiáng)調(diào)今天不用葉芬芬過來值班。

　　“到半后晌了你舅舅還能不過來？用不著你去。”

　　這是母親說了無數(shù)次的原話，結(jié)果今天就被打臉了，人家當(dāng)兒子的真的不出面，就讓外孫在除夕夜給姥姥值班。

　　“他兩口子都是啥人，就看著東西了。我上回過來值班，見廚房有半箱子面包，那天我餓了，拿了一個，撕開包裝吃了，結(jié)果咱娘就坐輪椅上瞪著我，看我吃完了，就說“吃了還不趕緊把包裝扔了！”，你說我個當(dāng)閨女的，在這里吃個東西還得像做賊一樣。前半年我沒買東西去看她，她就推著我出去非要在給她兒買東西，我那天兜里沒帶錢，咱娘就非要推著出去，哪怕賒也要我給買東西，這一輩子就活她兒子一個親的，別人都是要的。”

　　母親把這一年的怨氣都說了出來，平常都是葉芬芬說母親聽，今天她也忍不住說幾句。

　　“還有我上回在這兒吃的半箱子面包，這回來就不見了，人家在這兒伺候，偶爾吃點的，你妗妗就把那半箱子面包都拿他家了，自己不買，別人買了她還拿不及。”

　　“上回電磁爐壞了，我看廚房換了個新的電磁爐，一問，原來是咱大姐上回值班，電磁爐壞了不能用了，她連忙騎電車那么老遠(yuǎn)，回家拿了一個電磁爐用。你舅舅就嘴上說的好聽，上回吵架了沒理了，掏了200塊錢，讓伺候你姥姥的時候買東西用，這都幾個月了，除了那200塊錢，也不說再給了。這200塊，就你大姨在這兒，給你姥姥買菜做飯花了150，剩下的50我給你姥姥買的藥，你舅舅這會兒連藥也不買了，就等著閨女們出錢。他咋不說老娘的莊子地都給你了，這閨女們誰跟你算過這個賬？我在本村兒的地的補(bǔ)貼，他年年在手里拿著，還從來也不給我。”

　　小姨的怒氣也上來了，說起來不停，這幾年來伺候母親對自家兄弟的怨氣也發(fā)泄出來。

　　母親和小姨兩個說了一會兒話，把憋在心里的怨氣各自傾訴出來。

　　沒過一會兒，小姨回家去了，。她家除夕準(zhǔn)備自己包餃子，還得回去忙。母親今年就買的水餃，不準(zhǔn)備包了，沒有那個時間和心情。

　　“娘，快4點了，你也快準(zhǔn)備回去吧。”

　　葉芬芬催促母親。

　　沒有人想在除夕在外。

　　“嗯，我給你姥姥燉雞蛋，一會兒喂了就走。”

　　葉芬芬催促母親回去，自己一個人冷清清的在屋里看手機(jī)。

　　院子外面又傳來腳步聲，葉芬芬扭頭，一個小女孩掀開簾子看過來。是舅舅家大兒子的大閨女，葉芬芬見過幾回。

　　“我來拿東西。”

　　小姑娘見葉芬芬看過來，解釋一句，放下簾子就走。

　　葉芬芬也沒起身送出去。

　　小姑娘手里拿的是對聯(lián)大禮包的皮兒，這對聯(lián)都貼完了，來拿個這個皮兒干嘛？

　　“肯定是舅舅指使她過來，看姥姥家的情況，是否有人值班。”

　　葉芬芬心里猜測。

　　沒一會兒，小姨又過來一趟。

　　“小姨你咋又來了，過年在家不用收拾？餃子包好了？”

　　葉芬芬對小姨有點無奈。今天這個特殊的日子，小姨心里也是不清靜，所以整個下午不停的過來。

　　葉芬芬拿出手機(jī)一看，5點17分。今天剛過來的時候，小姨就跟葉芬芬說，讓她5點了給舅舅打電話回去，這是不放心過來看看了。

　　可能她心里還對自家兄弟抱有希望，覺得他會在最后，替外甥女值班，陪伴姥姥到大年初一。

　　“別人都要起大早過來拜年的，到時候他沒在，就你在？總不能讓你5點就回家吧？你舅舅肯定會去的。”

　　這是母親反復(fù)跟葉芬芬說的理由，顯然這個特殊的日子，不只母親這么想，小姨也這么想。

　　姥姥看見閨女來了，連忙指使閨女推她動動，再方便一下。等一切弄好了，葉芬芬催促小姨趕緊回去。

　　“你自己一大家子，還等著你吃餃子呢？你快回去吧，別再來了，我在這兒能行。”

　　葉芬芬催促小姨回去。

　　“那你呢？你晚上不吃點東西？我一會兒煮了餃子給你端一碗過來吧！”

　　小姨提議。

　　“不用，我晚上不吃東西。”

　　葉芬芬拒絕。

　　“那平常不吃，今兒總要吃吧？”

　　“我不吃，你回去吧。安心在家，別再過來了。”

　　小姨看她在這兒就等也見不著想等的人過來，眼看天快黑了，也不再拖延，起身回去了。

　　葉芬芬重新坐回沙發(fā)，晚上了，作為一個銷售人員，基本操作是在年節(jié)的時候，給客戶群發(fā)短信拜年。

　　于是葉芬芬在自己的聯(lián)系人里，選出來200個客戶，朋友，熟人等，群發(fā)一條除夕祝福：

　　“除夕除夕

　　除去煩惱，迎接希望

　　闔家團(tuán)圓，平平安安

　　感謝大家過去一年的相伴

　　預(yù)祝親人朋友們新春快樂！”

　　看著陸續(xù)有人給自己回復(fù)，葉芬芬完成任務(wù)，接著玩手機(jī)。

　　雖然今天是除夕，也不要多愁善感，就當(dāng)今天是個平常的日子。過來伺候姥姥也不要覺得自己一個人過年，不能跟家人在一起可憐。

　　“不是還有姥姥跟你在一起跨年嗎？雖然這個姥姥從小沒見過幾次不太熟，但是這兩年你伺候她這么久，不熟也算是熟了吧？”

　　葉芬芬心里安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