鋪滿薄涼月光的小路上，叮鈴鈴的車鈴聲清脆震耳。
28自行車的拉風程度和現代法拉利毫無區別。
零零散散的同學看過來，滿臉羨慕。
恨不得將田敏從車后座上拉下來，自己上去體驗一把飛一般的感覺。
“你騎慢點兒！”
田敏的心情很復雜，低頭小聲說。
第一次坐自行車，耳邊風聲嗚呼。
說不激動開心，那是騙人的。
可余小偉身上散發著淡淡的肥皂香味令她有些慌亂。
勾著頭腦袋，雙手緊張得無處安放。
只要反手一抓，就能將田敏拿捏住。
可余小偉想讓這份純真延續下去，并沒這么做，只是放慢了速度。
“阿偉，放假這幾天別出門，老老實實待在家里復習吧。”
忽然，田敏說話了，細微的聲音就像蚊子。
余小偉笑道：“聽你的?！?p> 聲音輕快明朗。
田敏更慌了，猛的抬手扯住他的背心：“別誤會，是有人要整你，我可不擔心你，是怕你不能參加考試?！?p> 余小偉愣了一下，停下自行車，仔細想了想。
可惜前身的記憶非常紊亂，腦袋想得脹痛他也不知道得罪了誰。
回頭對田敏說：“明明就是擔心我，還死鴨子嘴硬，呵呵！”
“誰擔心你了，自作多情?！?p> 田敏紅著臉跳下車，捏著小拳頭，一扭一扭的向一棟瓦屋跑。
她心如鹿撞，生怕余小偉追上來，仿佛一陣風消失在夜色里。
叮鈴鈴……
余小偉搖了一陣車鈴，算是回應田敏，而后才騎車回家。
一間四居的紅磚百瓦房子。
這里原本是鎮上的供銷社，因為計劃經濟退出了歷史舞臺，沒有社員愿意承接生意慘淡的供銷社。
鎮上硬是塞給了老實的父親，現在一家三口都住在這里。
前世孑然一身，到老了都沒有一個安身立命的地方。
瞧著眼前的瓦屋，余小偉心里一陣激動。
這一世，終于有個家。
推門進去，幾個鄰居圍在小桌邊磕瓜子，聽收音機。
他們后面有一排棗紅色的貨架，上面零零散散的擺放著一些小商品，紅糖，冰糖，餅干……
貨架旁邊有兩個扇形的門洞，一個向左，一個向里。
他記得左邊是自己的臥室，抓了一把餅干鉆進去，像懶蟲一樣躺在床上。
一邊吃，一邊打量著這個熟悉而又陌生的地方。
一口大紅箱子印入眼簾，箱子上睡著一只雪白的下貓咪……
墻壁上貼著幾張鄧麗君的海報。
海報下面，是一排用朱紅色寫的標語——勞動光榮，懶惰可恥。
“餅干真甜?！?p> 余小偉心情一片晴朗，拍了一下手，將貓咪從窗戶上丟了出去，然后看著天上的繁星想田敏。
他在學校不學習，回到家里也從來不學，房間里甚至連一只筆都沒有。
即便沒幾天就要上戰場了，母親和父親也從來不逼他讀書寫作業，而是用一種放養的方式讓他自生自滅。
用父親的話來說，只要不違法，不問他要錢就行。
至于成績，咱家沒那個祖墳，并不奢望余小偉能考上大學。
再說了，就算他考上，家里也沒有錢交學費。
不過今天，余小偉還是決定看看書。
他雖然用一個中午記下了所有公式，但溫故而知新還是很有必要。
出去拿了一只筆回房，從物理開始默寫。
重點公式寫上自己的理解。
干完物理，干化學，然后是數學和生物，白紙用完了，就用印冥幣的黃紙代替。
直到早上八點多，余小偉還是精神抖擻。
“兒子，吃飯了。”
就在他擱下筆，準備休息的時候，老媽忽然跑進來。
余小偉首先聞到一陣香味，抬頭一看，驚得哦大了嘴。
瓜子臉，柳葉眉，一頭黑發猶如瀑布。
眼睛像是會說話。
在這個勞動至上的年代，他的媽媽居然落落大方，猶如出水芙蓉？
不可思議?。?p> “老媽，你這么美，老爸怎么放心??！”余小偉笑道。
“別胡說八道……等等，這是你寫的？”
老媽瞥稿紙上遒勁如龍的筆記，興奮頓時全寫在臉上。
從來不用功的兒子居然寫字了，而且寫得如此漂亮。
老媽高興壞了，捧著余小偉的額頭親了一口：“我要給你加個雞蛋，呵呵！”
隨便學習一下就有獎勵。
始料不及??！
余小偉竊喜道：“老媽，如果我考試大學呢，你怎么獎勵我?！?p> 老媽一陣噗笑，轉身去收拾床上的衣服，嘴里囔囔道：“這我到沒想過，不過我聽說，咱們區的錄取指標只有一個。”
說到這里，老媽回頭看向余小偉：“你覺得，這個人會是你嗎？”
千軍萬馬過獨木橋是毋庸置疑的事情，但余小偉沒料到指標會這么少。
心下頓時犯難了。
全力以赴，拿到區域第一名問題不大。
可這樣對其他人并不公平，尤其是田敏。
“考大學就別想了，就算你考上，我們家也供不起?！?p> 老媽的話將余小偉的思緒拉回現實。
計劃經濟退出歷史舞臺不久，經濟復蘇還有幾年的路要走，缺錢是不爭的事實。
股票風口也沒有到歷史的節點。
短時間想要弄得錢。
正常手段怕是不行。
“想什么呢，快出來吃飯?！?p> 老媽轉身走了出去，余小偉忽然笑了。
這個時候擔心錢的事或許早了。
應該想想，如何不占用田敏的指標而考進大學。
非常時期。
那就用非常手段。
思索片刻后，余小偉嘴角上揚起一絲弧度。
指標的事雖然雷打不動，但他可以改變策略。
“吃完飯，跟我去割稻子?！?p> 皮膚曬得黝黑的父親，笑呵呵的瞧著走出房間的余小偉。
父親戴草帽的形象非常壯實，很有大力水手的氣質。
勞動光榮，懶惰可恥。
國家不養閑人
……
像這樣的標語，這個時代隨處可見。
即便是學生，放假的時候照樣要被家長捉出勞動。
“叔，我給你五毛錢，把偉哥借我一天?！?p> 這時候，門吱呀一聲被推開，卓長青甩著偏分頭走進來。
扔下五毛錢，將余小偉拉了出去。
掏了一根過濾紙香煙，摸出火柴點上。
卓長青蹲在供銷社門口，狠狠的吸了一口。
“偉哥，有人要挑戰我們的江湖地位，我們得打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