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芽初抽，碧草拔尖，欣欣向榮的春天來(lái)到了。
這個(gè)(gè)年過(guò)得很不安寧，是在王宮里，嫁給太子后，我中毒之前。
先是各路嬪妃送了些報(bào)(bào)喜的寶物，后來(lái)太后又懿旨，冊(cè)封我名號(hào)為“安陽(yáng)”，只因我在年宴上大吐一場(chǎng)。
『王妃可是孕吐了?！?p> 皇后娘娘喜出望外，各路嬪妃連忙馬首是瞻地恭維著：
『今日年夜，花好月圓，宮中又添一樁喜事??！』
我尷尬到無(wú)地自容，我該怎么表達(dá)(dá)我只是喝得太多才忍不住醉吐了。
幸好太子替我打圓場(chǎng)：
『父皇，愛妃身體不適，兒臣先帶她回宮了?！?p> 唉，真是丟人丟到他太爺爺?shù)睦牙鴨搖?p> 我起身福禮，用袖子遮住羞紅的臉頰踏碎樹影匆匆離場(chǎng)。
只是，腦子有些不清醒。
『怎么的，瞞著我偷偷懷孕了？』
我都醉得暈乎乎了，慕哲軒還在打笑我。
『懷了個(gè)(gè)醬香肘子小龍蝦，西湖醋魚口水雞?！?p> 我誠(chéng)懇道。
眼前人似笑非笑，眼中閃著銳利的光。
『既然他們都以為你懷了，那這一“胎”，可就大有用處了?！?p> ————
近日，我愈發(fā)(fā)嗜睡。
說(shuō)是毒發(fā)(fā)，又不似毒發(fā)(fā)，不過(guò)渾身酸軟無(wú)力而已。
『這是上等龍涎香，有益于王妃您穩(wěn)(wěn)定心神?！?p> 蘭花雙手搗鼓著床邊的金邊香爐，裊裊浮煙飄過(guò)來(lái)，我卻聞不真切了。
『這哪里燒了香啊?！?p> 我摸了摸自己的鼻尖，再用力嗅了嗅，還是什么也聞不到。
蘭花略帶驚訝地看向我。
接著便目露憂色：
『殿下，您……』
我才明白，是我沒了嗅覺。
不知怎的，比想象中還要失落些：
『將這龍涎香拿走罷，既是圣上賞賜的，一支價(jià)(jià)值千金，可別浪費(fèi)(fèi)了?！?p> 閑來(lái)無(wú)趣，我翻起枕邊小話本，很是困倦。過(guò)了不久，殿門突然被推開，急匆匆的腳步聲紛沓而至。
我瞬間無(wú)比清明。
只因我正看到話本里男主霸王硬上弓的少兒不宜一段。
我慌忙合上話本，順手將枕側(cè)(cè)的話本都丟到床底下去。
『小雅，我找到解藥了！』
慕哲軒額頭冒著細(xì)(xì)碎的汗珠，手中攥一個(gè)(gè)瓷瓶，欣喜地沖我笑。
光落在他身上，晃得我有些恍惚。
他身后跟著一大串人，有服侍的宮女、侍衛(wèi)(wèi)，還有太醫(yī)(yī)、皇后，以及我不認(rèn)(rèn)識(shí)的一位異域衣裝金發(fā)(fā)美人。
陣仗太大，我有點(diǎn)(diǎn)懵，不敢亂動(dòng)(dòng)。
太醫(yī)(yī)讓我服了藥又替我把了半個(gè)(gè)時(shí)(shí)辰脈，最后確認(rèn)(rèn)體內(nèi)(nèi)的毒素已基本肅清。
他起身福禮：
『王妃已無(wú)大礙了，但其五感或會(huì)有所衰退?！?p> 只要不是味覺就好。
我放下一顆懸著的心。
太子抱住我，頗有些失而復(fù)(fù)得的喜悅，當(dāng)(dāng)著這么多人面我也只好配合他順勢(shì)挽上他的身體。
『我沒事了，謝謝你?！?p> 聽說(shuō)他帶著幾個(gè)(gè)精兵侍衛(wèi)(wèi)去遙遠(yuǎn)(yuǎn)的南疆找藥，跑死了好多匹馬，幾天幾夜都未曾合眼。
我有點(diǎn)(diǎn)感動(dòng)(dòng)，除了鬼面大俠，還是頭一次有人這樣擔(dān)(dān)心我的命呢。
然后，我的目光落在了那名金發(fā)(fā)美女身上，十分嘴賤地問(wèn)了一句：
『她是誰(shuí)？』
太子欲說(shuō)還休，開口很是勉強(qiáng)(qiáng)。
皇后娘娘眉?xì)g眼笑：
『她是南疆的二公主，從今日起，亦是吾兒側(cè)(cè)妃。從今往后，你們可一同為皇室開枝散葉了?！?p> 這才出去幾天，就帶回個(gè)(gè)異域公主。
挺有前途的嘛，后宮三千不是夢(mèng)啊。
我笑著答應(yīng)(yīng)：
『是?！?p> 太子突然擺出臭臉，可明明是他納的側(cè)(cè)妃。
『既然你無(wú)礙了，本宮也先去修習(xí)(xí)了?！?p> 太子走后，皇后走到我榻前，牽住我的手，心領(lǐng)(lǐng)神會(huì)般安慰著我說(shuō)：
『本宮是過(guò)來(lái)人，帝王向來(lái)多情也無(wú)情，還是早些適應(yīng)(yīng)得好?！?p> 我苦澀地笑了笑。
雖說(shuō)我是個(gè)(gè)假王妃，但到底有些難過(guò)。
一想到哲軒身邊新人換舊人，那個(gè)(gè)干凈的笑容突然就被涂上陰影。
『我明白的。』
異域姑娘名為扎娜圖麗，一眼便知是個(gè)(gè)明媚活潑，清純可人的小姑娘，年紀(jì)(jì)比我小一歲，于是“姐姐”、“姐姐”地喚我。
她喜歡笑，也喜歡牽著我的手跟我講故事。她說(shuō)南疆的人都像她這樣奔放開朗。還說(shuō)，南疆的草原廣闊無(wú)盡，天空布滿璀璨星子。
我突然有點(diǎn)(diǎn)期待南疆，和她說(shuō)起了鬼面大俠的故事。
她聽完后很是驚訝，好奇地拉著我問(wèn)：
『那個(gè)(gè)鬼面大俠是太子殿下嗎？』
我剛想矢口否定，她就眨巴著眼睛滿是憧憬又天真地開口：
『太子殿下的武藝高超，和你口中那位大俠像極了。
你知道嗎，他在我的比武招親會(huì)上，一連打敗了二十多個(gè)(gè)南疆男兒，最后我親自上臺(tái)與他對(duì)擂，也打不過(guò)他。我南疆子民個(gè)(gè)個(gè)(gè)驍勇善戰(zhàn)(zhàn)，沒想到竟輸給一個(gè)(gè)中原男兒?！?p> 我愣住了。
他為什么會(huì)參加南疆公主的比武招親會(huì)呢？
圖麗滿臉紅暈，似乎回憶起甜蜜的過(guò)往：
『所以我就懇求父王同意我去中原，遠(yuǎn)(yuǎn)嫁于他，同時(shí)(shí)結(jié)(jié)交兩邦之好。
他也只提出了一個(gè)(gè)要求，給他“相思”毒的解藥。』
如果只是為了解藥，花重金求取便是，為什么要大費(fèi)(fèi)周章參加比武招親會(huì)呢？
我想起了什么，突然驚恐萬(wàn)分。
圖麗還在與我說(shuō)笑，我猛然拍案而起，沖她吼道：
『滾遠(yuǎn)(yuǎn)點(diǎn)(diǎn)，以后都不要來(lái)找我！我討厭你！』
圖麗慌張地退了兩步，發(fā)(fā)髻上掛著的小鈴鐺“當(dāng)(dāng)當(dāng)(dāng)”作響：
『姐姐，你怎么了？』
我沒有與她解釋，伸手將她推出門外，又告訴身后的蘭花：
『從今往后，禁止側(cè)(cè)妃入我殿門?！?p> 宮中謠言四起。
太子妃善妒，不待見太子新納的側(cè)(cè)妃，太子也因此厭惡太子妃，一整個(gè)(gè)月從未召見太子妃。
蘭花有些憂慮，我最近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以“養(yǎng)(yǎng)病”為由推脫“請(qǐng)安”。整日坐在院子里閑散地曬日光。
俗稱，擺爛。
『小姐，太子殿下一定不是厭惡您了，您不要相信那些謠言。』
我又看完一冊(cè)話本子，順手丟到草地上去，翻閱起下一本。
『他不來(lái)正好，我樂(lè)得清閑。』
只是話音未落，話里的人便出現(xiàn)(xiàn)在我眼前。
『看來(lái)王妃殿下，很是不希望我過(guò)來(lái)。』
哲軒微瞇起眼，日光落在他細(xì)(xì)密的睫毛上，平添一絲溫柔，如玉般光潔的面龐很是好看。
他立在我身前，我躺在藤椅上，巨大的陰影壓倒性地籠罩著我。
『你來(lái)做什么?！?p> 我輕輕問(wèn)了句，目光落在他身后的圖麗身上，微皺了眉：
『還要帶她來(lái)，臟。』
『把她趕走，否則別來(lái)見我。』
太子俯下身，溫軟的臉頰倚靠在我耳邊，是一股觸電般酥麻的感覺。
『數(shù)(shù)日不見，你竟懂得為我吃醋，本宮很是高興吶?！?p> 圖麗緊張地走上前，遞給我用油紙包著的溫?zé)崴誅?，扯出一個(gè)(gè)笑容：
『姐姐，這是我親手做的梨花膏，聽殿下說(shuō)您喜歡甜食，還望您不要嫌隙?！?p> 我搖頭，一個(gè)(gè)正眼也沒給她：
『不吃，我戒糖了，你走吧?！?p> 但桌上擺著的半片桃花酥出賣了我。
太子調(diào)(diào)侃道：
『這糖戒得很刁鉆嘛?！?p> 圖麗更難過(guò)了。
在南疆，她哪里受過(guò)這種委屈，親手學(xué)(xué)著做的梨花膏還被人嫌棄。
我良心不安，可我沒有辦法去安慰她。
『對(duì)不起。』
哲軒緩緩笑了：
『雖說(shuō)，你做的梨花膏不合她心意，不過(guò)這桃花酥，她可吃了不少。』
我手中的話本應(yīng)(yīng)聲而落，心上一緊，嘴唇哆哆嗦嗦，欲言又止。
蘭花曾說(shuō)：
『這桃花酥是殿下派人送來(lái)的，新鮮著呢?！?p> 可我看冊(cè)子看得太盡興，沒怎么注意就吃了幾口。
『你方才說(shuō)……桃花酥是她做的？』
我滿眼驚恐，伏在樹旁干嘔幾聲，可很快，小腹中傳來(lái)刺骨劇痛。
太子慌張不已，眉頭緊鎖，焦急地問(wèn)我怎么了。
可我連冷笑的力氣都快沒了。
失去意識(shí)之前，我伸手朝著圖麗的方向抓尋，口中不停喃喃著：
『快走……快走……』
快走啊。
『太子妃的胎，歿了?！?p> 我有時(shí)(shí)候?qū)幵高@是一場(chǎng)夢(mèng)。
哲軒跪在我床邊，那悲痛欲絕的表情，可真像一個(gè)(gè)失去孩子的好丈夫吶。
『我沒有懷孕過(guò)?！?p> 『她也沒有害我。』
我告訴圍觀的所有人，宮女，侍衛(wèi)(wèi)，皇后娘娘，太醫(yī)(yī)。
可他們都不信我。
『王妃喪子心痛，開始胡言亂語(yǔ)了』
哲軒握緊我滿是冷汗的手，凝重道：
『傷害你的人，我一個(gè)(gè)人也不會(huì)放過(guò)?！?p> 我瞪直了眼，眼中滿是血絲，眼角擠滿了淚。
這里好可怕，小雅不想待在這里了。
爹爹，娘親，城雪，蘭花，誰(shuí)來(lái)救救小雅？
『求求你了，廢了我吧，我生不出你的孩子，我也不想留在這里?！?p> 我渾身發(fā)(fā)抖，連聲音也打著顫兒。
太子抱緊了我，眸中款款深情，似是恨不得和我同生共死、相守到天荒地老。
『對(duì)不起，小雅，我向你保證，以后不會(huì)再發(fā)(fā)生這種事了。你就留在我身邊，好不好？』
多么深情的戲碼，
誰(shuí)都會(huì)覺得圖麗罪有應(yīng)(yīng)得吧。
午門，憔悴不堪的小姑娘跪在刑臺(tái)上。一抹鋒利的寒光閃過(guò)眼前，她像看見了草原的太陽(yáng)。
再后來(lái)，太子妃的“胎隕”成為大夏向南疆開戰(zhàn)(zhàn)的引線。
英明神武的太子去南疆做客時(shí)(shí)，布下了眼線，眼線盜取了南疆城守地圖。
太子首戰(zhàn)(zhàn)告捷。
太子取回南疆王首級(jí)。
太子統(tǒng)(tǒng)領(lǐng)(lǐng)的軍隊(duì)(duì)大捷回京，戰(zhàn)(zhàn)功赫赫，年輕的太子經(jīng)(jīng)此一戰(zhàn)(zhàn)，舉世聞名。
南疆淪為大夏附屬國(guó)。
我立在宮墻里頭，墻外捷報(bào)(bào)的聲音穿云裂石，卻只覺刺耳。
我仰頭望向天邊，無(wú)論立在何處，金邊的云彩總被琉璃瓦遮住一角。
『你瞧這金雕玉砌，盛世繁華』
『哪一處，莫不埋著先人枯骨』
我認(rèn)(rèn)識(shí)圖麗的時(shí)(shí)間不長(zhǎng)，但我知道她是個(gè)(gè)和我頂像的女孩。
以前的我，愛笑，做什么事都不顧后果，大大咧咧，天真地以為壞人就是壞人，好人就是好人。
于是輕信了慕哲軒以好人的模樣告訴自己：
『小雅，與我假成親吧，等我遇到心儀之人，便放你自由?！?p> 我問(wèn)城雪的意見，可他一點(diǎn)(diǎn)也不在意，像塊雷打不動(dòng)(dòng)的石頭。我便一氣之下嫁給了太子。想必爹娘是不愿讓我嫁的，送我去東宮的路上哭得歇斯底里。
圣上傳下旨意，欽點(diǎn)(diǎn)我為『太子妃』
『我錯(cuò)(cuò)了』
人總要為自己的錯(cuò)(cuò)付出代價(jià)(jià)。
蘭花說(shuō)我像變了個(gè)(gè)人。
圖麗走后，我沒有往先那股熱鬧勁兒，也不愛看話本了，整日郁郁寡歡的模樣讓她很是擔(dān)(dān)心。
我躲在樹蔭下，宮墻旁，無(wú)精打采地?cái)?shù)著飛到墻外的葉子。
太子來(lái)見我。
打仗的幾個(gè)(gè)月里，他予我寫過(guò)不少書信，可我從未回信。
我該說(shuō)什么呢。
說(shuō)他『深謀遠(yuǎn)(yuǎn)慮，連我腹中子虛烏有的孩子都能算計(jì)(jì)』
說(shuō)他『深明大義，對(duì)一個(gè)(gè)十幾歲的小姑娘都沒手下留情』
我告訴蘭花，若他來(lái)見我，務(wù)(wù)必以和離書為通行證，否則我寧可撞墻而死，也決不見他。
只是后來(lái)，他沒帶和離書，強(qiáng)(qiáng)硬地闖進(jìn)(jìn)我寢宮。
我怕疼，也沒勇氣血濺東宮。
兩個(gè)(gè)人并排坐著，各有所思，一言不發(fā)(fā)。
太子嘆了一聲，終是開口道：
『小雅，我給你買梨花酥吃，你不要生氣了好不好』
他如兒時(shí)(shí)那般哄著我，好聲好氣，不似那個(gè)(gè)一人之下萬(wàn)人之上的太子。我卻不怎么受用。
『我不喜歡梨花酥了』
我說(shuō)：
『我想去見城雪，你讓我去見他』
他的臉色很難看，猶豫了半晌，終于答應(yīng)(yīng)了。
其實(shí)(shí)就算他不答應(yīng)(yīng)我，我也要爬墻溜出去的。
只不過(guò)那樣被抓回來(lái)的風(fēng)(fēng)險(xiǎn)(xiǎn)很大。
今日是城雪的生辰。
六月，滿城的月月紅競(jìng)相開放。我本不喜愛這種花，它有著太過(guò)絢爛的光彩?？扇緗瘢銥偸橇w慕，我羨慕她們活得如此張揚(yáng)(yáng)肆意，像草原上的姑娘，一蹙一笑，明媚開朗。
我又見到沈城雪了。
他站在墻里，我站在墻外。
隔著沈府老舊的宅門和歲月浸染后開了裂縫的灰瓦白墻。
我看見沈城雪一身月白素衣，潔面如雪，是如謫仙般的清冷少年，在和一位貌美如花的年輕姑娘談笑風(fēng)(fēng)生。
倒真應(yīng)(yīng)了那一句，“金風(fēng)(fēng)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wú)數(shù)(shù)。”
我捧著一顆滾燙的心來(lái)，卻好似被雨淋透，涼得厲害。
沈城雪和我相處過(guò)十幾年，我從來(lái)沒見他對(duì)我這樣笑過(guò)。
我問(wèn)過(guò)他：
『你就不能對(duì)我好點(diǎn)(diǎn)嗎？每次都冷著臉，好像我欺負(fù)(fù)你似的』
他答道：
『我心底裝著東西，如何歡喜』
我不知道他心底裝著什么，可我的心底裝著他，十幾年來(lái)只有他。
我知道我挺戀愛腦的，看見什么好看玩意就買來(lái)送給他，發(fā)(fā)現(xiàn)(xiàn)什么新鮮事兒就拽他一同前去。他從來(lái)沒有回應(yīng)(yīng)過(guò)我，是我一廂情愿地喜歡他。
我像話本里可憐又可笑的程靈素，笨拙地愛了少俠十幾年，最后卻仍然一無(wú)所有。
我渾渾噩噩地扔下給他準(zhǔn)(zhǔn)備的生辰禮，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huì)來(lái)到岳麓山腳，也許去應(yīng)(yīng)天書院的路是我唯一能記住的，我上了山，停在波光瀲滟的溪水旁。我脫下鞋，坐在溪邊的大石頭上。
我想起兒時(shí)(shí)，總有些不安分的學(xué)(xué)生來(lái)溪中戲水，太子是其一，我是其二。
城雪是被我硬拖來(lái)的。他淡淡的視線掃了眼喧鬧的我，最后還是落在課本上，對(duì)我一點(diǎn)(diǎn)不在意。
奈何我就喜歡這幅拽樣。
『書呆子，你就不能多看看我』
我大膽調(diào)(diào)戲著他，他紅了臉的模樣讓我很是滿足。他不說(shuō)話，坐在溪邊的大石頭上，捧一本書看，我和太子脫了鞋子在溪里抓小魚。有一次，我抓到一尾藍(lán)(lán)色的小魚，舀一泓水在手心里，踏著飛濺的水花，欣喜難耐地對(duì)那書呆子講：
『我娘親說(shuō)，有一種藍(lán)(lán)色尾巴的魚兒，被喚做月亮魚，十分稀有神奇，第一個(gè)(gè)對(duì)它許愿的人愿望一定會(huì)實(shí)(shí)現(xiàn)(xiàn)。』
『城雪，你快許愿吧』
城雪微微動(dòng)(dòng)容，啟唇欲言。
太子卻搶在他之前許了愿：
『我希望小雅變得比胖二還笨』
胖二是學(xué)(xué)堂里成績(jī)最差的傻子，天生腦疾。討人厭的太子不僅搶了城雪的愿望，還詛咒我比傻子還笨，氣得我追著他跑了半座山，最后被夫子罰抄三天書。
物是人非事事休。
『小雅，跟我回去吧』
我不知道太子是怎么找到我的，也許他派人跟蹤了我。
總之他明目張膽地立在我身旁，好像篤定我永遠(yuǎn)(yuǎn)不會(huì)真的生他氣似的。
『圖麗死了，她被發(fā)(fā)落去天牢的那一夜，我去看了她。她蓬頭垢面、渾身是傷，奄奄一息地躺在茅草堆上。
我跟她才相處過(guò)一個(gè)(gè)多月，感情算不上好，可我看見她的模樣，一整晚都沒睡著。
殿下，你說(shuō)會(huì)不會(huì)有一天，我也會(huì)變成她那樣』
太子沒有明著回答，只叮囑說(shuō)：
『溪水冰冷、山間風(fēng)(fēng)大，你穿得也單薄，不要貪玩著涼?！?p> 我敷衍地謝了謝他的關(guān)(guān)心。
『你送給城雪的匣子，他讓我?guī)Щ貋?lái)還給你，他還讓我告訴你，他已訂了親，今后一別兩寬，各自安好?！?p> 我以為自己聽見城雪定親的消息，會(huì)嚎啕大哭，然后瘋子一般跑他那里去質(zhì)(zhì)問(wèn)一場(chǎng)?？晌覜]有，心像一顆石子緩緩沉入海底，空寂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