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最靠近魔窟的地界世謂無量山,山北仿佛天公一刀之作,形成一道深不可測的無量天塹。終年不散的毒瘴彌漫在深不可測的無量崖底,連帶著山南山北都涇渭分明。
自山南趕來山北崖頂,一路的碧草春花漸漸枯敗,直至飛沙走石、寸草不生。
一行少年人匆匆趕至此處,執劍冠發,統一的灰白色道服上繡著“隱”字。
隱仙宗是人間最大的仙道門派。
一人抬肘頂了頂拿羅盤的少年:“俞鐘,你靠不靠譜啊,再追就要進魔窟了!”
俞鐘抿了抿唇,不知道怎么開口。
那魔氣混跡在無量城很久了,一直沒發生什么大事,也找不到它的氣息,今日竟在私塾中尋到了。也怪他太慢了,好不容易尋到卻讓它給跑了,逃進了魔窟他們還怎么抓它回山復命。
俞鐘小心地靠近崖邊,微微俯下身子向崖底探望,濃重的毒障就像快要漫過山頂似的,仿佛伸出手就能碰到。
俞鐘竟也鬼使神差地探出了手臂。
“俞鐘!你干嘛?!”
身后突然一陣推力,俞鐘的身體瞬間失去平衡,伴著崖上那伙少年驚慌的叫喊直直墜落下去。
是不是要死了……任務沒完成,還搭了一條命……師尊會覺得很丟臉吧。
回憶像是走馬燈一般一閃而過,俞鐘好像看見了黑漆漆的地府,似乎還聽見有人在喊他。
“喂!醒醒!起來!”
臉上突然被扇了一巴掌,傳來火辣辣的痛感,俞鐘嚇得一瞬間清醒。
四周是潮濕的崖壁,爬滿了腕粗的藤蔓,面前蹲著一人,明明湊得很近,臉上卻像蒙了一層霧一樣模糊。
“這、這是地府嗎?”俞鐘聲音有些發顫。
那人手扶著下巴,像在思考,低沉著嗓音緩緩開口:“不是。”
“那、那你是什么?”俞鐘手腳并用退了幾步,才踉蹌地從地上爬起來,臉色蒼白,不知所措。
那人也跟著他站起來,身量比他高出很多,雖然看不清臉,俞鐘還是感覺他在打量自己:“你追著我來的不知道我是誰?”
“你你你你是魔族!”俞鐘僵著臉,抬手摸向腰間卻撲了個空,腰間佩劍早不知道跌到哪兒去了,只能慌慌張張往后退。
“還行,沒摔傻。”那人像是頗為舒坦地“嗯”了一聲,然后就那么站在俞鐘對面,一動不動。
“……”俞鐘緩了緩神,盡力隱藏聲音里的顫抖,“你不殺了我嗎?”
那人頓了頓,操著問人有沒有吃飯的語氣問俞鐘:“你想死?”
“……不不想。”
空氣突然安靜下來,俞鐘緊繃著神經觀察那人的一舉一動,做好隨時逃跑的準備,見那人摩挲著下巴一動不動,似乎在深思熟慮什么大事。
良久,那人放下手交叉抱在胸前:“我以前養過蛇、養過狼、養過鳥,養個人……應該也不難。”
俞鐘:“……”
突然覺得死也不是什么大事。
那人伸出右手勾了勾手指示意他過來。俞鐘抿唇站著沒有動作,身子卻突然不聽使喚向那人走了過去。
指節重重敲在了腦門上,那人一邊嘀咕著“還不聽話”,一邊在手中幻化出一團黑霧融進了俞鐘身體。
“我的魔氣,解瘴氣,順帶掩蓋人的生息。”那人打了個哈欠轉身就走,指尖勾勾示意跟上。
俞鐘只覺得身子沒那么沉重了,低頭亦步亦趨跟上。
這算是做了魔族的寵物嗎?他好像沒想殺我。不知道師尊有沒有在擔心?后悔沒有多學點本事了。
那人不知怎么突然停了下來,俞鐘一驚一乍停下才沒有撞上人。
那人回過頭,眼睛懶懶地撇了撇左邊角落:“把箱子抱上。”
“好。”俞鐘抱起箱子跟上,后知后覺他好像能看見那人的臉了。望著那人的后腦勺,俞鐘只記起他紅色的眼瞳。
是瘴氣解了的原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