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息怒!”
群臣撲通一下跪了一大片,而姜婉心中也是慌亂不已。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方才祁淵問話時好像還朝著她瞥了一眼。
姜婉背后冷汗直冒,欲張口卻聽見祁淵喊下朝,于是又作罷了。
下了朝,祁淵坐在御書房內,手支撐著頭看折子,對跪在地板上的女人視若無睹。
“陛下……”
姜婉低著頭,語氣平靜,但肩膀微微顫抖:“陛下,如趙將軍所述,近年來邊沙屢屢進犯,蒼北雖心存余力可兵力實在是……無論如何,蒼北絕無二心,陛下!”
祁淵故意晾著她,直到宮人進來掌了燈,他才緩緩發問:“你如何保證…蒼北不會反?”
姜婉猛地抬起頭,不可置信的瞧著坐在紅木鑲金椅子上的男人。這一刻,她才清楚的認知到,帝王心術,根本不是她所能窺測的。同時她也意識到,先帝將她招攬進后宮而數年對她和蒼北不聞不問,是何等的榮幸。
姜婉眸子里的光逐漸黯淡下來,低下頭自嘲一笑:“陛下…果真不同于初了……”
祁淵翻折子的手一頓,垂下眸子安排道:“來人,太后身體不適,需在德馨宮內好生休養——太后娘娘,莫要過于勞累了。”
姜婉的膝蓋跪在冰涼的地板上整整三個時辰,此刻已經沒有半分力氣了,內侍扶著她讓她靠著才堪堪直起腰。
姜婉踉蹌著前行了幾步,等站穩當了,隔著暖閣的屏風謝恩:“謝陛下關心,哀家…就先回去了。”
姜婉讓內侍扶著走出御書房,門外的人瞧見了尖著嗓子喊:“恭送太后。”
姜婉坐在榻上,碧柔一邊哭一邊拿帕子給她擦腿。
“……這些日子陛下已經對哀家很不滿了,邊沙…蒼北前來借糧是無奈之舉,是哀家急于把王府從那些世家中摘出來了,惹得陛下不快…嘶,輕點。”
碧柔擰了擰帕子上的水,又擦了一遍,給她搽上藥。藥膏清涼,微微緩解腿上的脹痛,姜婉抬起頭,吐出一口濁氣:“哀家如今被軟禁在宮中是小事,只希望陛下不要遷怒與蒼北就是。”
碧柔讓人把盆端出去,自己正理著床鋪,一聽這話,再也忍不住,哭出了聲來:“您哪受過這般的委屈呀…先是到了京上入了宮,如今,如今還要……”
“住嘴!”
姜婉一改往日的溫婉柔靜,神色嚴厲:“不想要腦袋了?是哀家慣的你,什么話都敢往外吐!你退下吧,換明衣來伺候。”
碧柔趕忙抹了眼淚,抽泣著應了,退出殿外。
明衣進來二話不說給床鋪理好,又幫襯著姜婉卸下頭釵,放了水在旁邊伺候著沐浴。
“明衣啊…哀家記得你父親也是在蒼北嗎。”
明衣垂著頭,“是。太后娘娘還記得,奴婢深感榮幸。”
姜婉笑笑:“不必。這些天你在我跟前伺候,時不時的回院里跟碧柔說說話,那孩子心眼兒不壞,只是有時候口無遮攔,我怕她禍從口出。”
“太后您用心良苦,想必碧柔姑娘心中定是明白的。”
回想著今天朝上以及書房內祁淵的表現,姜婉感嘆當年那個偷偷溜進她宮內,和她分享趣事的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終究還是被泯滅了。
明衣看著卸了頭釵和口脂的太后娘娘,一絲悲哀油然而生。
實際上,姜婉不比祁淵大幾歲,她今年也不過才二十的年紀,卻活得如履薄冰,絲毫沒有她這個年紀所該有的爛漫與純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