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時，因為買的東西太多，再加上爐生和小花已經走不動路了，爐生媽索性雇了一輛馬車，這樣也省了時間。

　　下午時分，一家人就已經回到家里。

　　今日已是月末，雖然離初八還有幾天，但是秀才家早早的就開始布置起來，角落的小土屋也騰出來了，重新整飾了一番，看起來也還像個樣子。

　　門前掛了燈籠，貼上了對聯和喜字

　　看起來很是喜慶

　　村里祠堂，梁上都被紅布包裹著，大門上面的懸窗疊放著一面銅鏡和剪刀。這些雖然比較費功夫，但有親朋幫忙，倒也很快。

　　這幾日秀才夫婦忙前忙后，也沒多少時間看管爐生，因為大婚將至，家里準備葷菜的時候總會先做上一份嘗嘗。

　　這讓爐生很是興奮，一年少有這么幸福過。

　　哪怕過年的時候，會做些比較美味的菜，但都是用小碟子盛著，只有來客人時才會吃上這么一點，客人走后又得端回柜中，留著下一次招待。

　　王嬸這幾日也沒閑著，把春燕背在后面，幫著洗一些碗筷蔬果。時不時逗一下爐生。

　　八月初八，大婚之日。

　　因為新婚夫婦都是同一個村子，時間充裕，新人打扮起來就更精致些。

　　大壯穿的通紅一身，臉上確是無精打采，在他印象里，翠花就是個灰頭土臉，成天在田間地頭忙碌的女人，長相普通，也缺乏情調。

　　翠花這邊，梳理了發髻，涂上些胭脂，乍看上去，還挺舒服，翠花也就是微胖，五官卻很是協調。

　　鄉下的婚禮雖是簡單，沒有城里那么多昂貴的器物點綴，但是該有的排場是一樣都不會少，甚至說來，還會多上一些。

　　張屠戶家祖上算是有底子的，雖然經過幾代折騰，已大不如前，但張屠戶會來事，把家庭重新支楞了起來。

　　所以今天大婚，有張屠戶家里的幫襯，搞得比較氣派。

　　光是大壯家迎親的陣仗，在附近辦過婚事的人家里邊，就算是比較大的了。

　　端妝盒禮盒盆植的小孩二十多人，扛旗的后生十幾人，敲鑼打鼓奏樂的十來人，多數是從別的村請的。

　　本是同村嫁娶，迎親隊伍從大壯家出發，愣是在附近村落繞了一圈，才從張屠戶家把翠花接出來。

　　一通復雜的儀式結束，隨著鼓聲響起，婚宴正式開始，祠堂雖大，但里邊也只能擺下八桌，祠堂外的空地，足足擺了二十二桌。

　　這是村里能湊出來的最大的規模宴席了，為了招呼客人，只能擺起流水席，人來人往，相互道賀調侃，熱鬧不已。

　　一頓午飯，吃了近一個時辰，客人才算招呼的差不多了。

　　午宴完，一群小孩就在祠堂前撿殘余的爆竹，玩耍起來。

　　八月初八，夜

　　喧囂的一天在夜幕下沉靜了下來，樹上，偶爾傳來幾聲貓頭鷹的咕咕聲。

　　小土屋內，大壯和翠花并排坐在床沿，大壯很是拘謹，看了眼蒙著頭蓋的翠花，欲言又止，剛伸手準備揭頭蓋，又縮了回來。

　　坐著又備感尷尬，索性站起，輕輕踱著步子，時不時回頭瞥一眼。

　　翠花端坐著，雙手放在腿上，一動不動。

　　不知過了多久，翠花坐的實在太久了，酸了，先打破了這個安靜又尷尬的氛圍

　　“你……準備什么時候……揭蓋頭……”

　　翠花說話略顯矜持。

　　大壯這才轉過身來，重新坐了回去，輕輕揭開布頭，細細看著翠花。

　　“以前都是隨意一瞥，竟沒發現這翠花還挺耐看”

　　大壯心里如是想到，兩個手壓在腿上，勾著個頭晃動著。

　　生平第一次結婚，兩人都很鞠蹴。

　　“我去給你打盆洗腳水吧！”

　　翠花說完，就端著個盆出去了。大壯看著翠花，心里暖意升起。

　　堂屋里，爐生一家四人圍在桌子嗑著瓜子，正有說有笑的聊著。外面翠花弄出輕微的動靜，他們也只是愣了一下，然后繼續。

　　屋外，又是幾聲貓頭鷹的咕咕聲。

　　小土屋的燈熄滅了。

　　貓頭鷹頭朝窗子轉了過去。

　　樹下，一個人影弓著身子，抱著右臂，蹣跚走過。

　　次日清晨，爐生還在朦朧睡著，就聽到匆匆的腳步聲，交談聲，咚咚的切菜聲。

　　吵的不行，爐生已經無法睡覺，睡眼惺忪地看了看外面，天色還沒完全亮起。

　　走到屋外，只看到一群人忙碌的身影，翠花已經卸去昨日紅裝，穿著一身簡單樸素的衣服，正認真地洗菜。

　　王嬸也圍在旁邊，沒有春燕在背上，動作也利索了不少。

　　爐生媽從旁邊經過，看著爐生木木地站在門前，停下來，給他整了整衣服，用手理了理他的頭發。

　　“睡夠了沒有，沒有的話再去睡會”

　　爐生看著母親，撒著嬌道

　　“娘，我睡不著”

　　爐生媽摸了摸爐生的臉，笑著說道

　　“那正好，給娘做點事”

　　“啥事？”

　　爐生媽指了指在那慢吞吞洗碗的小花

　　“跟你姐去茅屋拾幾把柴火，拎到祠堂的灶臺！”

　　說著把小花叫了過來。

　　小花“噢”的應了一聲，便帶著爐生去了。

　　到了茅屋，小花拉開門，瞅了瞅，又退了回來，拍了拍爐生

　　“去！你進去把柴扔出來”

　　爐生看著小花，站在原地，動也不動。

　　小花直揪著爐生衣服往前拽

　　“你去，我給你五塊糖，我在外面捆”

　　小花平日干活都是磨洋工，實在沒法磨的事情，看著爐生能干的了的，她絕不會動手，多半是給爐生一點東西，或者一個許諾，差使著爐生去做。

　　“你說的，可不要賴皮”

　　可能是被騙了幾次，爐生對她缺乏信任。

　　“回去就給你！”

　　得到承諾，爐生這才往里走去。

　　小花不想進去，原來是里邊太黑，茅屋沒有窗子，天又還沒見亮，伸手不見五指，只能用手把柴摸出來，鄉下茅屋，不準能摸出個什么東西。

　　屋里爐生正賣力地摸著，一根根柴從里面扔了出來，小花撿著柴火，蹲下身，整齊的擺在一根稻草繩上。

　　突然從屋里傳來一聲尖叫。

　　爐生從里邊跑了出來，小花都來不及反應，就發現爐生已經跑的沒影了，嚇得趕緊扔了手上的柴火，站起身跟著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