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zhuǎn)眼16年過去，城隍潭的一切果真是風(fēng)調(diào)雨順。這些年，沒有什么大的災(zāi)害，漁夫魚蝦滿倉，農(nóng)民年年五谷豐登，人們都說，是隆府少爺帶來了祥瑞。

　　轉(zhuǎn)眼間，隆澤也已經(jīng)16歲。家中沒有再生弟弟妹妹，一大家子人只專注培養(yǎng)他這一個少爺。

　　北宋時重文輕武，隆盛京不想讓兒子走他的路，于是從小讓他念書，請老師，打算讓這孩子通過科舉考試翻身。隆澤就是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下活了16年。因為生活富足，他不覺得生活苦，頂多是有些平淡。

　　這天凌晨，天還沒亮，一條陌生的漁船駛?cè)肓順勤蛺丁?p>　　——是偷捕者。

　　城隍潭這里有一片龐大的水系，這其中的水生物種也是非常多樣。其中，最最有名且價格不菲的，是巨白鱘。

　　那是鱘魚的一種，據(jù)說在水里面是黑的，除了水就渾身雪白。他們最長可以長到十米多，千斤重。像那樣子的一條巨白鱘，如果抓到了，那就真的可以一輩子吃穿不愁。

　　然而，這種魚在城隍潭沒人敢撈。當(dāng)?shù)卮遄永锏娜訟嘈牛@是一種有靈性的神明。村里流傳著一個故事，講幾十之前，有兩個小孩失足落水，當(dāng)時邊上沒大人，他們也不會游泳，都以為要淹死了。結(jié)果他們被潭下的一條巨白鱘托了起來，活著回到岸邊。從此，巨白鱘被村里人奉為保護神。

　　這是真的存在的事情。

　　但凡有巨白鱘出沒的地方，都禁止捕撈。如果有外鄉(xiāng)人來撈，也會被阻止。當(dāng)?shù)厝碩紙孕胚@種巨獸是有靈性的，如果誰捕殺，肯定會遭報應(yīng)。

　　然而眼下這些人，他們并不相信這些說法，認(rèn)為那都是無稽之談。現(xiàn)在其他地方的巨白鱘都已經(jīng)將近滅絕，只有城隍潭這里可以見到值錢的大家伙。這些人也是一心只想要錢，特地趁著凌晨忽然到訪，沒人知道。

　　現(xiàn)在的天空，和大半夜的沒什么區(qū)別，月亮還掛在西邊的天上，滿天繁星點點，萬里無云。

　　一陣?yán)滹L(fēng)吹過潭面，小舟上的人提著一盞明燈，其余兩人劃著漿。周圍一大片是黑的，水里也是黑的，什么都看不清。最近的岸有百米員，依稀可以看到幾根稀疏的蘆葦。

　　“大哥，你見過白鱘嗎？”

　　船艙里，一個黑胖小子搬腿坐著，一邊問站在船頭，手里提著燈的人。

　　“廢話！我要是沒見過，那我們還來抓甚么？”

　　提燈的人脾氣火爆，轉(zhuǎn)過頭來白了那小子一眼。

　　就在這個時候，船底下傳來“咚”的一聲，船上的人明顯地感覺到有什么東西撞了他們一下，而且還是個大家伙。船頭提燈的差點摔進水里。

　　“娘嘞，什么東西？”

　　說著，他舉起燈照了照周圍的水面，漆黑一片的水里，什么都看不到。

　　“停了！停了！別劃了。”

　　他于是叫住劃船的人，看看水，差不多就是這一片了。剛才撞擊他們的，指不定就是一條白鱘。正盤算著捕撈，忽然一條魚出現(xiàn)在水面，居然還在向著這條船靠近。那人把手里的燈放下，轉(zhuǎn)過頭示意著后面的人不要吵。自己趴下來，靜靜等待。

　　靠近了，那人當(dāng)機立斷，一把下去，抓個正著。剛剛在水里還是黑色的一條，出了水，立馬變成白的了。眼前這一條，拿在手里不過一斤多一點，體型修長。

　　那人興奮地大笑起來。

　　“噫！好了！這潭里鐵定是有了。哥幾個，再往前給我劃一段，咱們抓大的！”

　　說著，他把小鱘隨意丟進水里。這樣子的小鱘不值錢，自己養(yǎng)也養(yǎng)不活，等于是沒有價值。

　　船于是又往前行了一段距離，所有人都專注著盯著潭面看，每個人都迫切地想要抓上一條。不遠(yuǎn)處忽然傳來了拍打水面的聲響，趕忙把燈照過去，看到一條白色的大尾巴消失在漆黑一片的水中。

　　他于是把燈交給旁邊的人拿，自己抄起一把魚叉。那白鱘果真沒有游走，只是在水下游著。就站在穿上這看著，感覺比一個人還要長，還要壯。

　　那家伙也絲毫不怕，兩只手緊緊地握著叉，目光盯著目標(biāo)不放。瞅準(zhǔn)時機，兩腳一蹬，整個人鉆進了水里。連人帶魚，瞬間就沒有了蹤影。船上的人緊張地盯著潭面看，生怕這家伙上不來了。

　　終于，那人在幾秒鐘后浮出水面，兩只手還緊緊握著魚叉，不肯放。眾人看到，他插中了那巨白鱘的腹部。緊隨其后的，是另外三百魚叉，每一把都牢牢地咬住巨白鱘，三四個人合力把它拎了上來。

　　每個人都興奮地合不攏嘴，眼前這一條巨白鱘，起碼要兩百斤。剖開肚子，里面一粒一粒分明的魚籽更是意外的驚喜。這些東西比魚肉還要金貴，眼下這條魚的身價直接翻倍。

　　幾個人立馬開始解剖，把有用的部分肢解下來，很多沒有用或者不值錢的東西，就直接扔進水里。那么大一條魚，被尖刀利刃拆成一塊一塊的，扔掉魚骨，一下下等部位，最后留下的僅有魚頭、魚籽、還有兩大塊帶皮的魚肉。

　　一條兩百多斤的大魚，處理完就只剩下六十多斤。

　　巨白鱘的血，順著小舟的船沿，流進了水里。一片水域被染紅了，空氣中彌漫著魚血的腥臭味。

　　“哥，這下大發(fā)了！”

　　黑胖子臉上有掩藏不住的笑意。其余人也都欣喜若狂，非常興奮，以至于忽視了水面的變化。

　　紅了。

　　全紅了。

　　并不是巨白鱘的血染紅的。

　　這個時候，不遠(yuǎn)處的水面再次傳來拍水的聲音。他們看過去，一條更大的巨白鱘赫然出現(xiàn)在水面上，幾乎是剛才那一條的兩倍大，幾個人都驚呆了。

　　那個男人于是再次拿起魚叉，站起來。白巨鱘在那里不動，就好像等著他去抓一樣。

　　“哥，別去了，這些夠了。”

　　黑胖子大約是察覺到哪里有點不太對勁，于是想阻止他。

　　“閉嘴，呆子！”

　　男人怒斥道。

　　“這么大一條，你知道值多少錢嗎？要是抓到了，那就不光是咱們，以后的兒子，孫子，孫子的孫子，都他娘的吃穿不愁啦！”

　　說著，男人縱身一躍，用和剛才一樣的姿勢沖向那條巨白鱘。幾個人伸出手來，愣是沒拉住。

　　然而，就在魚叉即將碰到巨白鱘的那一剎那，魚忽然就不見了，變成了一攤水草。男人一個恍惚，叉了空。

　　沒進水里，沒聲音了。

　　船上幾個人面面相覷，一時間不知道如何是好。叫那個人的名字，沒有回應(yīng)，沒不敢下去撈人。就在大家焦急萬分之時，男人的胳膊露出水面。

　　黑胖子趕忙拉住胳膊，用足力氣把人拉出來，下面卻忽然一陣空虛，胖子整個人仰面摔倒。

　　手里拿著一條胳膊。

　　胖子嚇得把胳膊扔到水里，自己身上已經(jīng)弄得一身血。邊上幾個人看到眼前的一幕，也都嚇得不輕，一個個的嘴唇嘟囔著，說話都語無倫次。

　　船地下發(fā)出咕嚕咕嚕的聲音，潭水在翻涌，就好像沸騰了一般。沒人敢上去查看那是什么東西，只是一個勁的往后縮。

　　霎時間，一個東西猛烈撞擊了他們的船，整艘船側(cè)翻，沉進潭里。幾個人，連同肢解好的巨白鱘，在驚叫聲中，統(tǒng)統(tǒng)被水淹沒，消失不見。

　　那些人再也沒有上來。

　　東方的天際，泛出魚腹一樣的白色。天快亮了，朦朧的日光照在這片隱秘的潭水上，那么清澈，那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