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天俸長(zhǎng)嘆一聲，顧不得臟，直愣愣的仰躺在地上。

　　“孫伯伯，”他抬手捂眼，擋住刺眼的陽光，“我從未懷疑過李姑娘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我的。”

　　“她說，我便信，但我不懂。”

　　孫大夫氣的將手里的帕子直接丟到了方天俸的身上，“你們這些年輕人，就是麻煩。”

　　他說完便起身，收好藥箱便晃晃悠悠的回了房。

　　方天俸在地上躺的后背冰涼，仰頭看天一直都沒有起來。

　　頭頂?shù)年柟獗蝗蘇詒巍?p>　　方天俸厭倦的睜開眼睛，然后一骨碌翻身坐起，“趙兄，許久不見。”

　　“方兄，”趙戰(zhàn)(zhàn)剛從外面回來，先去看了小姑娘便立刻趕過來見他，“方兄何時(shí)到的？”

　　“昨日便到了淮縣，在那里逗留了一晚，后來覺得實(shí)在是無處可去，才又過來投靠趙兄你。”

　　“沒想到章伯父章伯母也來了，我還沒去拜訪他們。”

　　“他們?yōu)槿撕蛻疲皇嗆茉諞膺@些虛禮，等用飯的時(shí)候再說，”趙戰(zhàn)(zhàn)一把將方天俸從地上拽了起來，左右看了看索性帶著他出了門。

　　“你看這里，”趙戰(zhàn)(zhàn)指著找孫大夫改過之后的后面?zhèn)}庫(kù)，“這邊現(xiàn)(xiàn)在被圈起來了，相當(dāng)于宅子的另一座后院，我讓人開了兩扇門，通宅院也可以直接去外面。”

　　“這里有三間房，應(yīng)該夠你和李姑娘住的。”

　　“我和李姑娘……”

　　“我拿她毫無辦法，我現(xiàn)(xiàn)在只想著先好好照顧她，等她把孩子生下來之后，到時(shí)候她想怎樣，便怎樣吧。”

　　“若是李姑娘想和你重修舊好呢？”

　　方天俸立在門前，看著房間里的擺設(shè)突然愣住。

　　“重修舊好？”方天俸說話的時(shí)候快要把自己的眼淚都笑出來了，“她和我重修舊好？舊事翻出來那么不堪，沒什么好追憶的。”

　　趙戰(zhàn)(zhàn)拍了拍他的肩膀。

　　“算了，我們先不提這事，”趙戰(zhàn)(zhàn)回身將房門掩上，聲音都?jí)旱土藥追郑澳氵@趟江南之行，可有得到自己想要的？”

　　方天俸眼底一沉，“實(shí)不相瞞，我本意是想直接從江南奔赴上京的，但去上京要經(jīng)(jīng)過淮縣，我受趙兄照拂良多，于情于理都應(yīng)該回來探望。”

　　“現(xiàn)(xiàn)在想想，若是我沒有趕回來……”

　　趙戰(zhàn)(zhàn)對(duì)他們倆的事情不予置評(píng)。

　　“商峪的事？怎么樣？”

　　“商峪這個(gè)老匹夫，”方天俸提到他咬牙切齒，“商峪這個(gè)老匹夫狡猾的像一條泥鰍。”

　　“不過我在江南確實(shí)查到了一點(diǎn)東西，要不是驚動(dòng)了那個(gè)老家伙，我也不會(huì)一路追人追趕，根本不敢出現(xiàn)(xiàn)在驛站傳消息給你。”

　　“趙兄，若想解決商峪，必須去一趟上京，單單靠淮縣的鄭縣令，沒辦法將商峪徹底打垮。”

　　這半年雖然因著趙念的緣故，趙戰(zhàn)(zhàn)一直沒有騰出手去對(duì)付商峪。

　　現(xiàn)(xiàn)如今他既然已經(jīng)(jīng)決定去上京，便不可能把商峪這個(gè)后患留在淮縣。

　　他去北城的時(shí)候，商峪指使人到作坊來欺壓他的小姑娘，這筆仇他可一直都記著呢。

　　“方兄，你去上京是為了？”

　　“為了我方家的那筆血仇，我已經(jīng)(jīng)查清當(dāng)初是誰在背后指使，只不過對(duì)方如今人在上京，我一定要為我爹娘報(bào)仇！”

　　“既然這樣，那我們可以細(xì)細(xì)籌謀一番，”趙戰(zhàn)(zhàn)眸底漆黑，所有的思緒盡數(shù)(shù)隱藏其中，“我原本便準(zhǔn)備半年后啟程，更何況李姑娘身子虛弱，孫伯伯交代過她只能好生養(yǎng)(yǎng)著，等你的孩子滿月，我們便可以出發(fā)(fā)。”

　　“她的身子虛弱？”

　　方天俸這才仔細(xì)回想了一下李湘君的模樣。

　　天氣太冷，她穿的衣服太厚，這才讓他忽略掉她的身形。

　　現(xiàn)(xiàn)在想想，她確實(shí)瘦了許多，原本她的臉圓潤(rùn)又討喜，但現(xiàn)(xiàn)在她瘦的下巴尖尖，一雙眼睛大的驚人但是里面卻沒有亮光。

　　“具體的我沒有細(xì)問，李姑娘的身體一直都是孫伯伯每日幫著診脈和照料，你若是想知道，可以……”

　　“趙兄，”方天俸急匆匆的打斷趙戰(zhàn)(zhàn)的話，“我還有些要事要辦，我先走了。”

　　趙戰(zhàn)(zhàn)也沒開口攔他，搖了搖頭快步跟回家去找月嬌嬌。

　　都是過來人，他是糊涂了才不知道方天俸干嘛去了。

　　“嬌嬌。”

　　“阿戰(zhàn)(zhàn)，秦媽回來了嗎？”

　　月嬌嬌懶洋洋的坐在床邊逗著趙念，見到趙戰(zhàn)(zhàn)回來，她戳了戳傻樂的趙念，“讓你爹陪你玩吧。”

　　趙戰(zhàn)(zhàn)先去洗了手才走到小姑娘的跟前。

　　“嬌嬌，”他全然沒管躺在床上的兒子，先細(xì)致的看了眼月嬌嬌，而后從懷里摸出一個(gè)漂亮的陶瓷盒放到月嬌嬌的掌心，“今天在鎮(zhèn)(zhèn)上的時(shí)候看到的。”

　　白色為底的陶瓷盒，上面勾勒了粉藍(lán)色的花瓣。

　　月嬌嬌垂眸打開，一股淡雅的香氣直沖心脾，“這是什么？”

　　“今天在街上遇到了一個(gè)邊境商人，這個(gè)東西可以涂在發(fā)(fā)尾，我想你應(yīng)該會(huì)喜歡。”

　　趙戰(zhàn)(zhàn)說著，指尖落在盒子里，然后轉(zhuǎn)身繞到月嬌嬌的身后，“我來幫你涂。”

　　小姑娘的頭發(fā)(fā)又黑又亮，一直垂到腰間。

　　她素來不喜歡那些繁瑣的發(fā)(fā)髻，總是隨意的挽一個(gè)松散的辮子垂在腦后。

　　趙戰(zhàn)(zhàn)溫柔的捧起她的發(fā)(fā)尾，然后指腹將她黑如墨的發(fā)(fā)尾淺揉了一下。

　　一股淺淡的香氣沁散開來。

　　“這個(gè)味道一點(diǎn)都不濃烈，我很喜歡。”

　　她不愛馥郁的近乎刺鼻的味道，聞起來會(huì)嗓子不適，整個(gè)人都會(huì)一直咳嗽。

　　“我同那西域商人說了，以后若是有其它新奇的玩意，可以傳信給我。”

　　“啊……”

　　床上的趙念被遺忘的太久，扯著嗓子叫了一聲。

　　趙戰(zhàn)(zhàn)被他叫的終于愿意扭頭多看了他一眼，然后牽著月嬌嬌坐在床邊，輕輕的拽了下他的四肢，扭頭看著小姑娘嘀咕，“他長(zhǎng)的實(shí)在是太慢了，想要讓他長(zhǎng)到能跟我去打獵的年歲，不知道要等多久。”

　　“就算不能去打獵，他什么時(shí)候才可以自己睡覺？”

　　月嬌嬌推了他一把，“他才剛剛滿月，你就讓他自己睡覺？”

　　這會(huì)兒也沒有奶粉，她至少要喂到趙念能夠吃米糊雞蛋和一點(diǎn)點(diǎn)肉糜才行。

　　“我給他找個(gè)奶娘吧，”趙戰(zhàn)(zhàn)暗戳戳的說出自己想了許久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