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條柜和預計的差不多,款式豐富但不夠新穎。
盡管在到貨之前,何加帆已經多方努力,但除了伊婭三人小團伙包了幾款,其余的款式銷售情況并不太如意。
卸完柜店里雖然還是倒娘如云,但是看熱鬧的比購買的人多。
上條柜還沒有消化完的庫存再加上這條柜的貨量,二樓的倉庫被堆了個滿滿當當。
一些款式眼看在市場里已經慢慢失去銷售的優勢,李言心里不由得煩躁起來。
又看到柜臺上的樣品們一個個七歪八斜,布滿灰塵,一幅垂頭喪氣的樣子,她不耐煩地指著樣品把瑪利亞和瑪麗莎訓了一頓。
兩人嘟著嘴,翻著白眼找來幾塊臟兮兮的毛巾挨個擦起樣品。
晚上開會,周中平翻看著電腦里各個店的庫存,砸砸嘴旁敲側擊地說有些店庫存怎么這么大,該清就清,該調貨就調貨,店里的倉庫不是用來囤貨的。
李言聽言心煩意亂,心里罵開了,清貨還不容易,100寬扎隨便賣,一會兒就能清出倉庫來,但是月底銷售數據會慘得驚人,那個時候何加帆作為開發主管難辭其咎。
比耶區的倉庫也不見多寬敞,怎么就千好萬好不被說?
只要一開會卡拉姆巴區這樣不對那樣不行,同樣的情況比耶區就會輕輕帶過,這周中平雙標得也有點太明顯了。
開完會,王東和章家騰事不關己地伸伸懶腰準備休息。
谷星、蘇運乘和周中平則邊說笑邊拿出周中平回安之前在免稅店買的威士忌,嘻嘻哈哈地準備傾杯暢飲,完全不在意黑著臉,正在乒呤乓啷收拾東西的李言。
李言回屋坐在桌子前,雙腳踩上椅子,頭仰在椅背上,想著開會時周中平他們的嘴臉心里一陣反感,再加上店里目前的現實情況,兩者像沉甸甸的大石頭一樣壓在她心上,使她有點呼吸不順暢。
正生著悶氣,突然傳來敲門聲,李言一下從深思中驚醒,想著可能是來買飲料的。
回頭左右一看,大姐不在屋里,可能在收拾廚房或洗澡去了。
于是伸伸有點麻了的雙腿,嘆口氣,希望自己的一張臭臉不要連累來買飲料的同事。
打開門,門外閃出何加帆咧著嘴的笑臉。
李言怏怏地說:“今天只有可樂和雪碧,其他的賣完了。”
何加帆一下疑惑不解,待反應過來,笑著對李言說:“我不是來買飲料的,我看你開會的時候有點不對勁,就想著下來看看你。”
李言心里突然有點小小的溫暖,她自嘲地說:“我這人就是這樣,心里有什么事,臉上就繃不住,除了垮著個臉對著領導也沒別的什么本事了。”
李言把門帶上,和何加帆坐在了外面的餐桌邊。
白天人來人往的餐桌現在安謐清凈,只有一個暖黃色的小頂燈溫暖無言地照著兩個正在促膝聊天的年輕人。
白色的桌面反射著燈光,把兩人的周遭籠上一層溫柔的光暈,光暈中何加帆黑亮的眼睛投射出溫和明朗。
他溫和地告訴李言,庫存大對于店面和品類來說是經常發生的事情,辦法也不是沒有,只是不會有那么立竿見影的效果。
至于對周中平的雙標在意,這個對于自己的工作也是于事無補的,即使在庫存方面做得再完美,領導想挑刺,就依然還會找出別的問題。
不用那么看重別人對自己的評價,利益當前,做好自己能做的就足夠了。
三番兩語,讓堵在李言胸口的郁結疏通了一些,頓時覺得輕松了不少。
不過她突然想到:“怎么最近咱們到的款式和市場上已經來的這么雷同?國內采購在干嘛呀,發貨生產也太滯后了。”
何加帆聽聞,也皺皺眉頭:“我也奇怪呢,有幾款我之前都是獨家渠道獲得的,也第一時間發回國內開發下單。
怎么到了到貨階段,別人家的反而最先在市場上賣開了,咱們的才姍姍來遲,和采購交流也沒問出個一二三來。
不過不管它了,一時半會也查不出來,還是先聚焦眼前的銷售吧。
過幾天外省大客戶就上來了,到時候你也見見他們,多個銷售渠道。”
李言點點頭,何加帆繼續:“我看你在店里使用的葡萄牙語翻來覆去就那幾句,還是需要多多加強一下。”
李言不好意思地說:“我的葡語就就出國前公司培訓的那些內容,本來還想著過來多學點現成的,但是一來到這邊,白天工作一天晚上也懶得學。”
何加帆咳咳嗓子,一本正經地說:“要不我來教你吧,每天晚上就在這里學個半小時一小時的。”
李言想到下班還可以和何加帆多呆一會兒,心里巴不得,趕緊點頭答應。
不過還嘴硬一下:“你教我?你的葡語夠水平么?”
何加帆不滿地嗤笑一聲:“公司新的老的遇到葡語方面不懂的都需要叫我一聲何老師請教我,這水平教你對付店里員工和倒娘足夠了。”
盡管二樓此刻傳來了蘇運乘們推杯換盞、喝酒劃拳的聲音,但是已完全打擾不到一樓餐桌兩人互相打趣的溫馨氛圍。
這里仿佛變成了一個平靜的心靈港灣,暫時屏蔽了外界的喧囂和失意。
魯大姐不知道什么時候回來了,看到門口的兩人在聊得開懷大笑,于是進屋給送來兩瓶冰鎮可樂放在桌子,并大方地表示這是請兩人的。
然后抿嘴一笑,把門輕輕關上,知趣地給兩人留出寶貴的雙人空間。
過了幾天,何加帆口里常說的外省大客戶終于出現了,而且還不止一個。
這天早上,何加帆看店里暫時沒有什么事,就問李言想不想去買點零食。
李言雖然在國內也不是個愛吃零食的人,但是在這邊就一天三頓飯偶爾開個越南面的葷就沒有什么其他吃的,嘴里著實寡淡。
一聽還可以買零食忙不迭地收拾東西催著何加帆趕快出門。
何加帆一看李言猴急的樣子,啞然失笑。
要不是自己第一次帶女生,早知道就早點告訴她。
不知道這家伙這段時間怎么熬過來,估計平時的零食就魯大姐冰柜里的雪碧可樂了。
零食店就在越南面的那棟樓旁邊,其實李言和何加帆去市場的時候多次路過過,有可能是李言不認識門面的葡語,也有可能是門面太過于低調。
李言想象的是像國內的那種街邊小超市一樣,敞開大門,里面陳列一排排的貨架任君挑選。
到了才發現自己想多了。只見不大的門面只有窄窄的小門供顧客進入,這是一個三四平米的小屋,雖然不大但是四面墻上都是貨架,兩個年輕的黑人小伙正靠在里面唯一的一張桌子上喝啤酒。
看見何加帆們進來,老熟人一般和何加帆互用拳頭碰了一下,然后指指李言:“女朋友?”何加帆不言笑了笑算是回答,李言反而不好意思起來。
兩個黑人小伙和何加帆拉起了家常,李言則開始選購起來。
別看店里空間不大,種類還是比較多的,各種巧克力、餅干、糖果應有盡有,主要都是美國、瑞士和巴西的牌子,堪稱非洲版的女孩子心中的糖果屋。
不過遺憾的是,基本上都全是甜食,而且巧克力類的偏多,看多了李言感覺牙齒都要痛了,真想買包辣條搭配解解饞。
選購不多時,李言滿載而歸。
雖然零食種類不多,但是也心滿意足了,畢竟這是在安哥拉,不能事事都和國內對標。
走回店里,就聽到一個意氣風發的男性中氣十足地在柜臺后面的倉庫里和何塞們高談闊論,那氣勢比吉多大叔還要足。
按照在何塞眼皮下就能進來的人都是有來頭的慣例,此人應該又是哪個大客戶。
一看到何加帆,男人熱情地邁步向前,握著他的手大力搖著。
握罷再看到身邊的李言,男人眼睛一亮,紳士地朝李言伸出手,李言一伸手,男人緊緊握住就準備拉到嘴邊親,嚇得李言趕緊縮回來,一臉惶恐。
旁邊的瑪麗莎邊笑邊叱責著拍了男人一下,男人也不介意,哈哈大笑起來。
何加帆介紹說這就是外省大客戶安東尼,來自本格拉。
他們一般少則一個月多則好幾個月才上來進貨一次,一次進貨的量都比較大。
因為雖然本格拉也有好些中國人在開店,但是從種類和新潮度上來說還是首都羅安達更前一些。
畢竟從中國來的貨柜都是在首都的港口先登陸,然后再配貨到外省。
李言還未驚魂未定,何加帆已經帶他們來到辦公室,把這次要配的貨在電腦上列表給安東尼一一過目。
其實在上來之前他就已經在網上和何加帆把需要的貨一一定好了。
安東尼本人也十分豪爽,只匆匆掃過一遍,就拍著何加帆的肩膀表示信任,然后自己去柜臺上交款,順便再和瑪利亞她們調笑一番。
何加帆告訴李言,安東尼每次來在店里出手都十分大方,從店長到搬運工,每人一出手至少是500寬扎的小費,上不封頂。
所以不要說中國人,就連店里的黑工們都十分盼望安東尼每次的到來。
因為本格拉距離首都距離比較遠,就是開車也得差不多一天的時間,在潮流方面也稍落后于羅安達,所以羅安達消化淘汰的一些老舊款式在外省依然有市場。
外面停著一個大貨車,頂篷被拉開,店里從二樓連接一樓的鐵樓梯正熱鬧地下著貨,外面的搬運工們用頭如工蟻般搬運著安東尼的貨物上車。
因為他不光是做鞋的生意,所以他這次來還要去卡拉姆巴區的其他店轉轉,看到貨物不斷地搬出倉庫,李言心里也舒暢了不少。
在裝貨過程中,大家都出來看熱鬧。
年齡最小的弗朗西斯爬到貨車旁邊坐著看,突然他發現貨車里面有一團團的黑褐色不明物體,他好奇地用手捧起來聞了聞。
剛從市場轉回來正在監督裝貨的安東尼不解地問他:“你聞什么,這車剛拉過牛,這是牛的糞便啊。”
眾人一聽頓時捧腹大笑,瓦度更是笑得直拍大腿,平時莊重的何塞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弗朗西斯訕笑著尷尬地趕緊放下手里的東西,含羞帶臊地一溜煙跑回二樓倉庫躲了起來。
待安東尼離開沒多久,又來了兩個衣著樸素舉止謹慎的倒娘,她們來自本菲戈。
比起羅安達倒娘們的精明難纏,外省的倒娘顯得樸實安靜許多。
當何加帆告訴她們某些她們想要的款式沒有的時候,她們就直勾勾地盯著何加帆,嘴里連聲說著“啊耶、啊耶”的表示遺憾的感嘆詞,老實中莫名顯得有點可愛。
雖然看著不起眼,但是對買貨也是毫不含糊。
她們這次訂購的貨物堆滿了一樓倉庫的門口,兩個倒娘邊看著下貨,邊就在門口的箱子上坐著,就著可樂啃著面包,匆匆吃完又從腰間的口袋里掏出一扎扎寬扎細心地清點著。
接連兩個大客戶的到來讓店里的庫存輕松不少,新舊貨物都消化了一部分,李言心中對外省大客戶一下子偏愛起來。
人家真正的是錢多話少不啰嗦,比起天天來店里要“desconto(折扣)”的小倒娘和多買了點貨就耀武揚威的伊婭小團伙,不知道可愛多少倍。
何加帆說其實這也和外省的風氣有關。
中國人常常說安哥拉危險,其實那些治安事件基本上都發生在羅安達,在分省,不僅風景絕佳,有著真正的非洲風情,民風更是淳樸安全。
因為今天銷售不錯,李言回家的心情也好很多。
對于馬里奧在車上放的非洲音樂更是覺得動聽歡快,即使馬里奧依然在嘮嘮叨叨這里不合理,那里不合法的,她也饒有興致地聽他抱怨了一路,還時不時地發表意見和他辯論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