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差不多10月份開始到來年的5月是安哥拉的雨季,可以說這里一年就兩季--旱季和雨季。
雖說是雨季,但是感覺平時的溫度和旱季時差別并不大,只是雨水會多一些,早晚溫差有點大。
早上晚上小風(fēng)一吹,李言得套件外套才能御寒,不過何加帆則是一年365天的短袖。
一天晚上,隆隆的雨聲轟然而下,閃電扯得天空發(fā)白。
駐地早早停了發(fā)電機,一片漆黑中各人在屋里聽到外面的雷雨聲難以入眠。
李言和魯大姐躺在上下鋪,有一句沒一句地拉呱著家長里短。
突然手機一亮,收到何加帆的一條短信:“睡了?”
李言回:“沒,正和大姐聊天呢。”
短信倏地繼續(xù):“今晚這么大的雨,明天店里估計要被淹,做好抗洪搶險的心理準(zhǔn)備吧。”
李言雙眉緊蹙:“睡前給我說這個,存心不讓我睡個好覺呀。”
“沒事,有卡拉姆巴區(qū)倒娘偶像Mr He在,一切不在話下。”
李言發(fā)了一個翻白眼的表情。
第二天一早,一夜的大雨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停住,但是本來就坑坑洼洼的地面泥濘得慘不忍睹。
小馬里奧腳穿一雙大膠鞋,一步一滑好不容易來到門口接過車鑰匙。
李言沒有雨鞋,從家門口走到不遠處的車庫,兩只鞋已經(jīng)變成了兩個大泥坨坨,踩得車內(nèi)全是黃泥,讓她有苦難言。
去店里的路上,谷星和李言接連接到員工的請假電話。
瑪麗莎孩子在昨晚突發(fā)高燒已經(jīng)連夜冒雨送醫(yī)。
吉多大叔家已經(jīng)被淹,家門口的道路已經(jīng)變成了一條河,全家人被困家中無法出門,只能等水勢稍退了才能出門上班。
在同事間流傳著這樣一個傳言:旱季時間久了病毒都沉寂在地面上,等待著雨季的雨水一下來就復(fù)活肆掠,所以旱季雨季換季時也是店里員工們請假的高峰期,大量的黑人就會病倒。
李言尋思和國內(nèi)季節(jié)交替大家就愛生病也有異曲同工之妙。
小馬里奧開著車抱怨家里昨晚漏了一夜的雨,衣服基本上全被打濕,他早上起來好不容易才找了件沒那么滴水的衣服穿上匆匆來上班。
看來昨夜的大雨對于安安穩(wěn)穩(wěn)在駐地睡覺的李言們來說只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天氣變化,但是對于羅安達許許多多的家庭來說,一定是個難捱的不眠之夜。
來到店里,遠遠看到何塞們已經(jīng)穿著高筒雨靴,高挽著褲腿和袖子正奮力從店內(nèi)舀水出去。
二店一進門就是一個樓梯下去,地勢比馬路還要低,而羅安達的街道沒有任何排水設(shè)施,所以每到下大雨的時候雨水就毫無阻攔地從路面蔓延到店里。
看來昨天的雨水并不小,整個一樓都已經(jīng)被淹沒,深度一直到李言的小腿肚。
幸好外省客戶們消化了一部分庫存,一樓的倉庫并沒有貨物,只有一些零零碎碎的東西零散地飄在水面上。
李言們到店以后,接過何塞遞過來的高筒雨靴,蹚著水來到辦公室。
辦公室在一個臺階之上,還好沒有被淹,不過開門后的腥潮味也夠李言受的,打開保險柜連里面的錢都是潮濕的。
確認(rèn)辦公室里一切還好后,他們趕快上到二樓倉庫仔細(xì)查看,確保倉庫沒有任一角落漏水或有隱患。
畢竟雨季長達半年,保不齊今晚又是一場傾盆大雨。
店面被淹,無法營業(yè),所以店里所有的人都各自找到自己稱手的工具往外舀水。
李言總覺得他們用來舀水的盆就是平時吃木薯粉食物用的盆,當(dāng)然一盆多用,關(guān)鍵時刻也不用講究那么多了。
店里的男人們在洪水排好隊,一盆接一盆地倒著手傳遞著,傳遞出去的水再傾倒到馬路上,只要保證不留回店里倒哪兒都行。
女人們則在搶收著被淹的物資,清理淤泥,歸置物品。
二店旁邊相隔不遠是一家浙江人開的店鋪,專賣各類日常用品,有點像國內(nèi)的兩元店五元店。
不過除了李言來的第一天發(fā)生過槍擊烏龍事件,稍微打過照面外,其余時候兩家店基本沒有來往,一是賣的品類不同,二則店里好像也不常駐中國人。
此時,兩家店鋪都在同病相憐地賣力抗洪,一盆盆黃泥水在不同膚色的手中傳遞。
幾個不識相的倒娘頭頂貨物,穿著夾腳拖鞋毫無畏懼地想進來買貨,被正在舀水的瓦度他們攤手無奈地攆了出去。
雖然排水方法有點原始但是效果還是有的,大概一兩個小時以后,店里的積水慢慢消退。
瑪利亞、弗朗西斯拿著拖把把剩余的水拖干,不知道是羅安達的習(xí)慣還是沒有甩拖把的工具,他們都是拖完以后,用手把拖把擰干然后再去拖。
一番折騰都快到了中午,店里才慢慢地開始營業(yè)。
一下雨,溫度明顯下降,倒娘們的穿著也是五花八門,有的穿著不知道從哪里買來的羽絨服或帶毛領(lǐng)的大衣,把自己裹的嚴(yán)嚴(yán)實實,不過腳上依然是一雙夾腳涼拖。
李言還是第一次看到穿著厚厚冬裝的黑人,覺得還怪新鮮的。
有的則“不懼嚴(yán)冬”繼續(xù)吊帶和裙子。
雨季來臨,店里最好賣的就是高筒雨靴了。
店里還存著一批,不管男款女款童款,銷售量直線上升。
何加帆掰著手指頭給李言數(shù)著下面柜子里的雨靴到貨量,還得外省的客戶們留出一批來,好貨也得記著這些財神爺們。
雨靴在雨季一直都是一個穩(wěn)定的利潤點,男款女款500寬扎,童款400寬扎,從不漲價也從不降價。
不用費心開發(fā)什么花樣款式,就一個普通經(jīng)典高幫款式,實用就行。
除了童款顏色是三到四個,男女鞋都是一個黑色。
而且國內(nèi)工廠生產(chǎn)方便,就一個模具一條生產(chǎn)線就行,出貨快,來到這邊利潤直接翻番,而且完全不愁賣,只要一下雨,店里還得控制著賣,以免賣多了后面沒貨。
卡耶區(qū)的銷售也一樣,雖然他們主要銷售巴西拖,一到下雨天,整個市場里賣的全是雨靴。
卡拉姆巴區(qū)的市場平時常走的大路已經(jīng)變成一片汪洋沼澤,所以路兩旁格外地?fù)頂D。
何加帆也懶得出去跑市場,窩在辦公室里和李言天南地北地侃大山。
兩人說是要一起學(xué)葡語,實際上大部分時間都在互相了解對方在來安哥拉前的各種經(jīng)歷,越了解越有趣,每天都有說不完的話題。
李言發(fā)現(xiàn)何加帆并沒有初識時那么高冷,這家伙貧起來秒語連珠,能把滿口詩詞的章家騰噎得一愣一愣的。
聊得正歡,就看到何塞一臉嚴(yán)肅地出現(xiàn)在門口:“Mr He、 Ms Li,移民局的官員來了。”
李言的笑容凝固在臉上,她心虛地知道自己的簽證有點曖昧,至于店里的各項證件是否齊全,是否也有那么些見不得光的地方她就不得而知了。
不過來了這么段時間,李言也琢磨出一套對付的流程:首先要擺出一副老娘配合是配合但是十分冷漠的樣子,然后大大方方地呈現(xiàn)自己的證件。
再假裝聽不懂警察或官員的詢問讓何塞用自己能聽懂的話翻譯一遍,最后再淡漠地拿錢出來交給何塞,然后何塞再和官員們出去交涉和交錢。
給人的總體感覺就是“我反正合理合法,你們要,給就是了,哼!”
這樣一來,對方反而被李言這種不卑不亢的氣勢鎮(zhèn)住了,不管有沒有問題反正錢已到手也沒太多為難。
李言自稱為“冷面應(yīng)對法”,何加帆聽到后揶揄地說:“還冷面應(yīng)對,怎么不再在前面加個朝鮮兩字?”
她還曾好心傳授給章家騰在卡耶區(qū)用這個辦法,章家騰眨眨大眼睛,眼神迷朦地回答:“這不是我獨家的方法么,怎么成你的了?”李言氣得想踹他兩腳。
幾個西裝革履的官員手拿文件包一本正經(jīng)出現(xiàn)在辦公室門口,李言和何加帆禮貌打過招呼后,把各類證件交給他們,何塞也把店面的文件找出來,幾個人在外面支了個桌子細(xì)細(xì)地翻看討論去了。
一會兒何塞回來,告訴李言這次需要交6萬寬扎。
他們也希望每次能夠固定一個數(shù)目,然后到時來取就好,何加帆點點頭同意了。
李言心想,這樣每個月大家彼此配合演一下也不算太困難的事。
下班回家,魯大姐興奮地從屋里蹦出來,熱情地招呼他們,把李言們嚇了一跳。
谷星說:“這是要開生日驚喜派對嗎?”
魯大姐翻個白眼:“開你個頭,長得不美想得美。”
她拉著李言來到院子角落,兩只小狗正在吭吭哧哧地吃著盆里的狗糧。
這是兩只羅威納幼犬,全身都是黑色,只有嘴巴一圈和肚皮是土黃色的,眼睛上面還有兩個黃色的點,就像兩條短短的眉毛一樣,更是顯得呆萌可愛。
李言一看兩個萌物,心都要化了。
她用雙手捧起一只小狗,毛茸茸的小身子軟軟暖暖,小小的爪子抓撓著李言,兩只圓溜溜的黑眼睛流露出好奇膽怯的目光。
另外一只小狗在地上到處嗅來嗅去,一條又細(xì)又短的尾巴在不停地晃動,短短的小腿有點支撐不住身體,時不時地爬倒在地。
陸續(xù)下班的眾人也看到了小狗,大家很少能看到這么溫情的東西出現(xiàn)在駐地,全都團團圍住它們,小狗從這個人手里傳到那個人手里,新成員觸動著每一個游子心里最溫暖的角落。
最后魯大姐趕走眾人,宣布以后由她負(fù)責(zé)狗狗們的全部生活,任何人不得對狗娃們不敬,否則有他好看!
因為和魯大姐住一個屋,所以李言相比別人有了更多時間和權(quán)利接觸到小狗。
魯大姐結(jié)合時事,給這兩個小狗取名本本和拉拉,取至把美國攪得雞犬不寧的本拉登的名字。
至于為什么會取他的名字,李言也是百思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