議會時代末期,擁有行醫(yī)資格的醫(yī)生數(shù)目較少,因此各大醫(yī)院不得不配屬機器人來處理一些簡單的診斷與手術(shù),并充當一部分護士的職能。即使人工智能發(fā)展了四百年,對于人類情感模塊仍只局限于簡單的模仿學習,無法真正擁有情感。情感是屬于人類“浪漫且無用”的專利。
——《時之痕·社會與科學》
議會紀元768年6月28日。
窗簾翕動,風把陽光吹滿病房。
坐在床沿,雙手按著大腿,一只腳不間歇地跺著地,杜語情等得有些不耐煩。
時值中午,天氣燥熱,難免脾氣有點上火。
發(fā)泄一般連點床頭的紅色按鈕數(shù)次,她喪氣地靠回枕頭上,忽然后悔那么早開窗關(guān)空調(diào)了。
惱人的夏天。
早上還灰蒙蒙的,涼颼颼的,快中午太陽一越過高墻,氣溫就噌噌往上飆。
以后一定要學冰元素附魔。
氣鼓鼓地鼓起腮幫。
再不來我就……
“二一五號病房,杜語情女士,對嗎?”門口傳來醫(yī)生的聲音。
“啊對對對!”她跳下床,“現(xiàn)在我就要出院!”
“把手伸過來——”人類醫(yī)生取出一個放大鏡模樣的靈裝,對著她的右手掃了掃,點點頭,撕下一張單子,龍飛鳳舞地簽下自己的名字,遞給杜語情,“愈合得差不多了,一周之內(nèi)不要用右手做劇烈運動,一周后來醫(yī)院復查。拿好單子,到一樓前臺辦出院手續(xù)。”
“謝啦,大哥!”一口咬住單子,提起早就收拾好的兩個大包,風風火火地沖出房門。醫(yī)生愣了愣,推了推眼鏡,往下個病房走。
銜著單子,剛下一樓,就把某個人撞得趔趄。
杜語情定睛一看,單子落地:“喲,這不小凡嗎?”
易輕凡揉著被撞得生疼的肩膀,左腮幫子還打著補丁一樣的藥貼:“啊,杜語情,我剛從江風那兒出來,你好了?”
“叫我杜姐,懂嗎,杜姐!”杜語情放下包,撿起單子,開心地大笑,右手拍著易輕凡被撞的肩膀,“哈哈哈——”
“喂,這兒是醫(yī)院,小聲點。”易輕凡緊張地四周看看,又問,“你的手?”
杜語情把右手放在他面前,缺了一根,另外有三根帶著明顯的縫合痕跡:“小指壞掉了,其他三根接上了,很不錯啦。對了,江高督怎么樣現(xiàn)在?”
“醒了,醫(yī)生說最好還要修養(yǎng)一周。不過以他的性子,明天就要強行出院吧。”
“那我們?nèi)齻€這次的任務(wù),算是完美結(jié)局了,很好很好!”杜語情提起包,又朝前臺跑去,“你等下,我辦個出院手續(xù),中午一起吃個慶功宴,我請,額,算了,你請吧,我上個月工資都在你那兒。”
“喂,你慢點……”
前臺排著隊,前面是個亞麻色齊肩短發(fā)女子,杜語情瞥了一眼女人的臉,撇撇嘴:“嘁。”
林雅聽見了,不以為意。她是來給老爸辦出院手續(xù)的,順便看看江風。對,順便。
易輕凡氣喘吁吁地趕過來,撐著大腿:“跟你講個事兒。我要成為你的同事了。”
“啊?”
“我跟江風說好了,他幫我跟路雨高督說了……”
林雅回頭看了易輕凡一眼。
“很好嘛,很好嘛!”杜語情興奮地連拍易輕凡肩膀數(shù)下,差點沒把他這個萬年宅男拍坐下,“你小子雖然平時很慫,關(guān)鍵時刻還是很靠得住的嘛!不像有些混個督察卻啥事兒不做的官二代喲~”說到這里,眼角余光有意無意地瞥向前面的林雅。
林雅終于確定,身后這個女督察在針對自己。
她轉(zhuǎn)身,正面對著杜語情。
“我想起來了,你爹是杜觀察使……”
“和他有什么關(guān)系呢,我只是一個盡職盡責的初級督察而已,對吧,林將軍的女兒?”杜語情把“盡職盡責”四個字咬的很重。
兩個女人互相瞪著,互不相讓,氣氛凝重起來。
麻煩,是麻煩!
漂亮女人,背景嚇人,這種時候,易輕凡第一時間垂頭看地板。
不行啊,剛才我和杜語情交談過了,好像沒辦法撇清關(guān)系?
林將軍,是那個叫林崇學的將軍吧,論軍銜和杜觀察使好像是平級的。
頭疼起來了。
“下一個。”前臺工作人員的聲音總算化解了這劍拔弩張的氛圍。
林雅被迫轉(zhuǎn)身,開始辦理手續(xù)。
杜語情露出得意的笑容。
“杜姐啊,咱就不能,和氣點嗎?”易輕凡連忙低聲勸說。
“不說這個,對了,你知不知道有什么安全的地方,那種空間要很大很高,有很堅固易守難攻的房間?”
“任務(wù)?這是能說的嗎?我一個家里蹲,怕是幫不上忙。”
“唉,齊倫高督找我?guī)兔Φ模墑沁@種地方,我哪兒知道啊。又不能找那兩個家伙。還盡量要便宜點,哪有那種好事?”
拿著出院證明,林雅轉(zhuǎn)身,繃著臉說:“如果按你所說的話,我倒是知道一個地方。”
要說頭疼,現(xiàn)在更頭疼的是齊倫。
除去那個叫畢雨欣的小女孩,實驗室底部用還發(fā)現(xiàn)了另外五個保有人類意識的實驗體。
房間里尸體只剩一半的女人是畢雨欣的母親。
案發(fā)前一天,齊倫在醫(yī)院病房剛見過她們母女倆。
其他完全壞獸化的實驗體經(jīng)過路雨核實,已經(jīng)全部消滅了。
縱使知道他們之中有些曾經(jīng)是人類,也不得不這樣做。
完全壞獸化,正如道種崩壞的死魂,屬于人類的意識完全被摧毀,它們,就是壞獸。無法被精神控制,強大的自我繁殖能力,防不勝防的逃脫手段。路雨把實驗室方圓兩千米的地下用念感掃了一遍,揪出七八只壞獸,全部用精神攻擊殺死了。
這只是第一步,高督們還要擴大范圍搜索。同時,有關(guān)明日組織的調(diào)查防范也讓督察們焦頭爛額。一天時間就讓母女倆變成如此模樣,細思極恐。
落到齊倫頭上的,是對六名半壞獸化的實驗體進行妥善安置與治療。他還要暫時充當他們的保鏢,而楊明、何昭陽、路雨三名一流也會不定時前來巡視,以防萬一。
霍啟一死,楊署長已經(jīng)徹底失去了對總署的信任,要不是這次案件極其麻煩,需要大量人力,即使署長不去,脾氣暴躁的老師早就打上日月塔,在城主面前要杜如鈞給個交待了。
因此,不能把實驗體交給總署,只能我們自己安置。
站立的實驗體有八到二十米不能,即使匍匐,也有兩到三米。原來的實驗室不能呆,安全問題不說,陰暗缺氧的壞境會誘導他們完全壞獸化,這通風扇也效果不好。
足夠大、足夠隱秘、足夠安全、足夠便宜又有通風光照的場所,到哪兒去找啊。
目前,星落分署和明城總署近乎要撕破臉,沒法指望總署撥款藏實驗體,能夠動用的資金也很有限。
他覺得至少明日組織的家伙不會為這些實驗體拼命。
從他們的立場考慮,那些完全壞獸化的才是成功的,這些保有人類意識、戰(zhàn)斗力低下的都是失敗品。
即使如此,以防萬一,他也不敢有絲毫松懈。道紋補充好了,也換了一件新的靈裝。
就算解決了安置問題,如何治療這些人,也是個難題。
壞獸化的人,真的能逆壞獸化嗎?
等老江醒了,得問問他是怎么做到的……
對了,那個叫林雅的好像是林崇文將軍的女兒,要不,找她問問場所的事?
把最后一個通風扇接好電源,齊倫立即打開生命環(huán),從督察群里找到林雅,撥通通訊。
接通后,率先聽到的,卻是杜語情的聲音:“哈哈哈,是齊倫高督啊,放心吧,場所有著落了!”
然后,林雅也露了臉:“場地費用不用擔心,我來出……”
“那怎么行!”齊倫脫口而出。
“錢都是小事。”林雅瞟了杜語情一眼,“這個女人說得對,當上督察以后,我一直沒有盡職盡責。這算是第一次派發(fā)給我的正式任務(wù),我一定會出色完成的。”
“這……”
“就這么定了。”林雅掛斷了通訊。
五分鐘以前。
“不過,我為什么要幫你?”林雅冷冷道。
杜語情驚喜表情凝在臉上,一時尬在那里,說不出話。
“你不也是督察么?”易輕凡眼看事情要涼,鼓起勇氣說。
杜語情的手按在易輕凡的后腦上,把他的頭按下,自己也朝林雅彎下腰,低下頭:“對不起,是我剛才出言不遜。我也不會讓這小子道德綁架你。但我討厭你,我不會收回我說過的話,如果你生氣,你可以打我,但是我沒錢賠你。所以,額,場所的事,請你一定要告訴我!”
看著這一幕,林雅無奈地笑了,搖搖頭:“行吧,反正我也不喜歡你。”
杜語情眼神偷偷向上瞟了瞟,又想說什么,卻被林雅扶起身,指指前臺:“辦好手續(xù),我們路上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