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那豬妖戰戰兢兢、極為嚴肅地解釋著妖類不再吃人，陳奎忽然有種莫名的驕傲，也理解了檀師那個反問。若非此域人族有道人守護，單憑凡俗之人怎么可能在世間安居？

　　他所在世界，沒有所謂的道法，也沒有妖魔精怪，方可長治久安，繁衍生息。不過也正是因為沒有這些神奇異類，人族自相殘殺也是時有發生，甚至自己也是幕后推手之一。

　　天道公平。

　　不知不覺，陳奎走出光陽殿，在子陽宮隨意散步，腦中不斷回憶過往，反思得益。

　　自己星位被搶，便將計就計，欺騙喜公，瞞過國老，王燕新來，也不知自己底牌，表面委屈求全，占取玄宮星位，實則暗謀秦州實地。一旦搶據秦州，無論新王漢主，都要咬牙認下，否則解釋不了為何他陳州牧卻占秦州星位的事實。

　　謀劃已定，奈何天有不測，竟然發生神魂易位這般玄奇之事，也不知過去的那主會如何應對，自己這番為陳族百年的謀劃能否實現。

　　“停步，你要撞到我了。”一個蒼老的聲音忽地響起。

　　陳奎腳步停下，發現果然自己身前不到半尺，就站了一個老道人。

　　老道人面相其實不并老，但是當你看到他時，就知道這是個很老的老道人。

　　“啊？對不起，我一直在想事情，入迷了。”陳奎忙施了一禮。

　　老道人神情古怪，然后笑笑地道，“有什么好玩的事情嗎？說來聽聽，歲數大了，就樂意聽好玩的事兒。”

　　陳奎自是不好講真話，不說嚇倒老道人，就是說了難道這老道人就能幫自己回去了？他看看老道人，問道，“您怎么在這兒？不去正殿看看熱鬧，剛有個貴滇域的豬妖從畫里通過一座仙橋渡過來了，神奇的很。”

　　“確實神奇，這是大道法啊，我可不會。”老道人搖頭說道。

　　“嗯，子陽君他們也很興奮，沒見過的樣子。”陳奎笑道。

　　“那你怎么出來了，這樣的道法可不多見。”老道人問道。

　　“我怕那豬妖吃人。”陳奎隨口開起玩笑。

　　“呵呵。”老道人臉上也綻出笑意，“原來你真的怕他們吃人，你見過有人被吃了嗎？”

　　陳奎直搖頭，“我沒見過，好端端地為什么要吃人呢？”

　　老道人點頭道，“是啊，我活了三百多年，還沒見過吃人的事呢。”

　　陳奎乍舌，這老道人真能活！

　　“陪我走走吧。”老道人說道。

　　陳奎也沒有多想，和老道人并肩而行。

　　老道人眼角微皺，“你今年多大了？修道多少年了？”

　　陳奎愣了一下，想了想道，“修道無歲月，小子早忘了年歲。”

　　“也好，忘了好。”老道人和他走過一座殿宇，沿著一條長廊慢步。

　　陳奎隨老道人走了一會兒，見老道人一直在沉思不說話，便小聲地問道，“老人家，您年壽歲長，小子問一嘴，您對死亡怎么看？”

　　“嗯？”老道人恍惚一下，看他一眼，奇道，“你才剛剛修道，怎么就問起生死了？莫非你死過？”

　　陳奎說道，“沒有，至少我現在不是正活得好好的，我是說，如果我明天就要死了，我是該傷心，還是慶幸？”

　　老道人呵呵一笑，“你這個小道子有意思，大好的長生不去享受，反而憂心生死。生又如何，死又如何？不如我來問你，你覺得是白日好，還是黑夜好？”

　　陳奎道，“自是白日好，萬物生長之機全在白日陽光普照。”他來自異域，日短夜長長，萬物難長，農殿星廳費了多少心血，用過多少手段，才令糧物增產萬一。所謂化星，不正是因為只有如此，才能爭來天地之微光，為人族續命！

　　老道人不置可否，淡淡地說道，“是了，人們都喜白日，但是黑夜之功也同樣重要。其實你若仔細，就會發現，世間萬物許多都是在黑夜里悄然生長的。”

　　“什么？”陳奎大訝，這個說法和他所識完全相背，超出認知。

　　老道人說道，“人便是明證，白日里活躍，睡夢中才長個子。”

　　陳奎想了想，確實是這個道理，同時皺眉，奇怪農殿萬千子弟屬吏，應該早就研究明白這個道理啊。迷惑不解，他便不去鉆牛角尖，術有專攻，或許農殿早知此事，另有他解也不一定。

　　見他不強辯，老道人點頭繼續道，“日出而耕，日落而息，人族如此便過了千萬年，雖有道人守護，卻也失了進取之心。那妖異則不同，他們崇拜黑夜，神秘莫測，善于變化，因此雖被人族打壓萬載，仍然變化不斷，以至于另創新道，卷土重來！”

　　陳奎心中一動，道，“您是擔心這些妖異不懷好意，另有所圖？”

　　“我看不懂，這才是最可怕的。”老道人喃聲道。

　　“對于我來說，完全嶄新的東西是最可惡的。因為它偏離了我的道。”老道人流露出一抹悲哀之色。

　　陳奎倒是沒有太多驚訝，淡淡地道，“還好吧，不就是時時對視嗎？還不難理解。”

　　老道人眼中暴起異芒，轉瞬消失，“說來聽聽。”

　　陳奎邊回憶，邊組織語言說道，“我們都是有記憶的，我們也都說眼見為實，那么記憶由何而來，便是我們所眼睛看到的，也就是說，當你將眼前所看到的內容，在極短的時間里復制下來，再投放到遠方。遠方的人接受到你復制過來的內容時，雖然有極小的時間偏差，但依然如同發生在眼前一般。還有第二個理解，便是你打開了一個通道，可以直接跨越地域，看到對面正在發生的一切……”

　　“這不可能！”老道人斷言道，“這種神魔手段，絕不可能是區區一個道法小成的道人所能施展的。”

　　“為什么不可能？”陳奎笑道，“你抬頭看看月亮，它離咱們這么遠，你不一樣能看到它現在的樣子嗎？”

　　老道人恍惚了一下，抬頭觀月，月光羞澀，云彩遮掩。

　　“哈哈，你看，看不到了。”老道人耍賴般笑起來。

　　陳奎翻翻白眼，繼續道，“還有第三種可能，便是重組畫面。也就是說，通過某種秘法將對面的實時畫面在這里時時重組。”

　　老道人閉眼深思。

　　“第四種，或許就像遁法一樣，是一種視覺遁法。”陳奎滿足地說道。不知道為什么，他來這里后被藍魔壓制的厲害，現在終于有個人能聽他廢話了，有些收斂不住，夸夸其談。

　　“視覺？遁法？”老道人努力理解著，前三個解釋他雖然明白，但無法悟透，反而是這遁法他最是熟悉，有些想法，慢慢地向前走。

　　“是啊，無論是土遁，還是火遁，都是因其性質相同，形成了一個神秘的通道，讓我們可以順利的從一點到另一點，或許那仙橋也是一樣道理，只要兩個點都是同一種性質，便可以實現兩地遁術。”陳奎順口說道。反正是閑聊，老道人又聽的認真，好忽悠的感覺，這讓他有種給屬吏們開大堂會的即視感。

　　“是這樣子嗎？”老道人喃喃自語，苦思冥想。

　　“哈哈。老人家，你想這些做什么，那應是子陽君、陳祖他們才想的通大道。”陳奎感慨此間道人都是鉆牛角尖的高手，他不過隨便聊聊，這老道人竟然信以為真。

　　老道人不理他，真得在認真思考。

　　陳奎發泄了一通，便沒了心思。

　　“老人家，你慢慢想，我要回去了。”陳奎拜別老道人。

　　“且慢！”老道人眸光深邃，叫住了他。

　　“你幫我看看，是不是這個樣子。”老道人邊說邊用道法在身前凝煉出一幅同樣殿宇深深的光景，一磚一瓦，斑駁漆色，一草一木，齒葉紋理，清晰可見，仿佛真景實見。

　　陳奎目瞪口呆，這他娘的老道人是誰啊，太厲害了。

　　緊接著，那老道人繼續施展莫名道法，一磚一磚地堆砌起一座橋來，直通對面。

　　看似緩慢，但其實眨眼間就已經成形，只不過每一個動作、步驟細節都被陳奎看的清清楚楚，方才覺得緩慢。

　　橋成后，那老道人一步邁了上去，雙腳踏實橋面，對陳奎微笑道，“你這小子，還不快過來，和我回家。”

　　陳奎頭皮發麻，身若篩糠，終于猜倒這老道人是誰了？

　　在華南一域，能有這般通天徹地本事的道人只有一位，陳渠陳祖！

　　見他腳軟，雙眼癡呆，陳祖招手，陳奎‘乖乖’走上仙橋，站到陳祖身邊。

　　仙橋暴起耀眼青光，就欲橫行而去。

　　子陽君的聲音追了上來，“陳祖請留步！”

　　藍魔同樣追來，眩目的一道藍芒直射過來，激打到仙橋之上。

　　仙橋應無恙，陳祖背身起。

　　遁！

　　換過藥，司馬雙魚讓王曉將陳宵營詳細資料取來，現在他已經了解到，這個異域最重數據，各種資料詳實無比，用他們的話就是‘一切秘密都藏在細節之中’。

　　陳虎童口中的‘宋叔’叫宋坡，是陳州牧的多年好友兼同窗，一直在陳宵營中為督軍。陳宵營統帥陳勇則是他的親弟，也是他指定的下任陳州牧。陳宵營共五萬人，分別由丁洋、陳步領、劉國貞、陳霸、馬文舉五人為統領。平日里，丁洋部、陳步領部共駐陳州，劉國貞部、陳霸部、馬文舉部分駐各縣，因陳奎人壽化星在即，劉國貞部月前進駐陳州，起三部分鼎之效。

　　昨晚陳州牧遇刺，王曉吹響一級戰備緊急哨聲，宋坡抓住機會，丁洋一部留駐陳州，化整為零，以旗作掩，扮作陳步領和劉國貞兩部虛張聲勢。真正的陳、劉兩部連夜出城，急赴遼左暗伏，又暗中以州牧魚佩為印，命令駐大石、照星城的陳霸、馬文舉兩部全軍急襲，趕赴秦州一線，預計明日晚就能趕到。到時州牧化星占玄宮，陳州四萬大軍一舉入秦，吞秦入陳。成就陳氏一族又一百年的盛望。

　　如今大軍已然出動，就待陳州牧化星占位。一切都成定局！如今新王老邁，漢主為尊。王燕雖為新王特使，但實是漢主心腹，一切所為都為漢主計，國老與朝中院老同脈，也暗尊漢主。現在這兩人便是知曉計劃也已晚了，因占玄宮提議是他們主動提出。喜公雖不喜戰爭，但是吞秦之利也會讓他閉嘴不言。農老一向只專注農科，可以忽略。三公不出頭，其他各司各管一方，一葉障目，難見大局。

　　此時再說秦州，地接陳、呂二州，原是上朝發跡之地，一百余年前，新王爭天下，秦州隨上朝敗亡，便不再設州牧，由陳呂代管，一州之兵不過五千。以四萬雄卒對五千弱旅，全力以赴，定是萬無一失。加之陳氏又一直暗中經營，大軍一到，必然有投首者。按宋坡計劃，不過十日便可取全秦。至于呂州，乃是下州，留一縣給他便足矣。

　　這才是一州之牧的謀算啊。

　　司馬雙魚掩卷嘆服！還好自己過來后謹言慎行，才沒有了亂了此方布署。不過，吉公主的刺殺還真是差點讓這個計劃失敗，若非是自己替了原主陳奎，此時陳州失主，占星失敗，陳氏一族的百年謀劃，也將再待時機了。

　　“大人可還有什么令諭？需要我去傳答。”女吏王曉說道。

　　“沒有。”司馬雙魚暫時還不敢亂來，按部就班才是一個繼任者最好的手段。

　　下午無話，到了晚上。

　　吉公主拿著薄薄短短的一個紙條，陷入了沉思之中。

　　前日一晚，陳大人與青君飲宴，兩人大醉。由芙蓉兩位夫人代為安排留宿青府，其后陳大人便大呼‘口渴’，遂安排眾陰女陪侍，大人默作，至中夜時，連問兩遍‘天何時亮’？

　　根本沒有細節好不好？

　　吉公主有種直覺，這里面一定有她還未發現的細節。就比如為何剛到中夜，陳州牧就問天何時亮？他是在心急嗎？急著干什么？答案是，敲慶日鼓！

　　果然，問題就出在慶日鼓上！

　　但是，慶日鼓每天司曹輪流敲鼓，由誰去敲又有什么不同？是要傳遞什么暗號嗎？傳給誰？每日來廣場之上賀慶日的百姓過千，根本無法一一辨別身份。這個思路雖然有可能對，但也有可能是錯的。

　　吉公主揉揉眉宇，這星廳是國老的地盤，夜星已經是她僅能利用的了。我的好夫君啊，你倒底在打什么主意呢？眼看著明日便是陳州牧的人壽化星之日，自家謀劃之事就要功敗垂成，流水落花。吉公主也心急起來，犧牲自己婚姻大事，不就是盼著此計成功嗎？否則自己一個公主為何要嫁給一個人壽將近的老男人。

　　她不甘心地又看起紙條，每個字每個字地細讀。與青君飲酒述話，姐姐既然未寫，定是知曉內容，沒有有效信息。關鍵還是后面，芙芙蓉蓉兩位夫人安排留宿也是正常，估計青君早有交待，否則她們也沒有這個膽子。芙芙夫人曾與陳大人獨處，這里面就有問題了，她也早就查到芙芙為了讓兒子青山能當上‘農子’，請托了不少人。但是‘農子’一事全看農老一人，但如果是州牧出面就算農老也要思量一二。甚至她也能聯想到，青君說不定也默許過芙芙夫人做某些事情。青府夜宴，事出有因，問題應該不是出在青府。

　　那還有什么？等等！

　　吉公主盯著‘大人默作’這四個字，心中奇怪，這太奇怪了，與平素她所知的陳大人表現不一樣啊。她入府三月，雖未與陳奎同宿，但也多少聽到些響動。不對，就是這個！她突然想到這個默作的‘陳奎’怕是假的陳奎！

　　倒不是說有人假冒陳奎，出現在眾人面前的當然是真的陳奎，因為根本瞞不過這么多人的眼睛，而是說那個大呼‘口渴’的陳大人定是假的！

　　好個夫君，竟然連替身都找好了。所有人都被他的桃花事件蒙在了鼓里，卻不知整整一個中夜，他去了哪兒？會有哪些陰謀？哪些布置？一想到陳州牧在眼皮下‘失蹤’了整整一個中夜，她不寒而栗！

　　接下來，她忽地想到另一個事情，現在這個躺在星廳地下三層的光頭佬也不見的就是真的，尤其是入廁后洗手時他對鏡而笑的畫面令人印象極為深刻，太恐怖了。

　　不行，無論如何，我都要再確定一下，眼下這個陳奎是不是‘真’的陳州牧。

　　晚上陳訊剛進來換藥，在自己房間里呆了一下午的吉公主終于露面了，輕柔地在旁邊伺候著，還親手幫他換了衣物，甚至還嫌棄地拍了拍他的肥肚腩。

　　司馬雙魚直覺這個吉公主有問題，等她出去后，立刻叫陳訊檢查一下，是不是她藏了什么手段。

　　陳訊可是親眼目睹吉公主捏爛陳大人心臟的，不敢怠慢，仔細地檢查了一遍，未發現異常，兩人才放松下來，相視苦笑。這是對吉公主留下心里陰影了。

　　吉公主百分百確定這個大光頭就是陳州牧，稍稍放心，但是為什么總覺得怪怪的。看來，還是要查到那個中夜，他到底去了哪兒？哼，一大把年紀了，還能整夜召那么多的陰女，騙人都不會騙。

　　一路散步，與夜星擦肩而過時，說了句‘疑李代桃僵，速查！’。

　　夜星不語，徑直走過。

　　吉公主放下心來，轉過一角，迎面卻再次遇到夜星。頓時一愣，這是夜星，那剛剛那個是誰？

　　夜星自然不會有兩個，也不會瞬間移動，能從她身后轉到她身前來。迎面來的夜星奇怪吉公主為何這般看著自己。剛要說話，吉公主已經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問道，“我姐姐的小名兒是什么？”

　　“花蘿兒”夜星立即小聲說道。

　　確定這個是真的，吉公主稍安，然后極低的聲音道，“剛過去一個假冒的夜星，快跟我來，有好戲看了。”

　　夜星眼底閃出異芒，也不聲張，和吉公主一起轉身追去。

　　女吏王曉看著眼前這個清秀的女子，心里有些厭惡，一而再，再而三，不知分寸，竟然想要面見大人。雖然知道她值得信任，但是再見國老之時，也一定要告她一狀。

　　“我去問問大人。”王曉說道。

　　片刻后，開門道，“進來吧，大人同意見你了。”

　　‘夜星’臉上露出一絲羞喜，和王曉走了進去。

　　不遠處，見‘夜星’進去，吉公主心跳加速，暗自猜想這女子是誰？為何假冒夜星，去見陳奎有什么用意？若是刺殺，恐怕自己要背這黑鍋，而且再說什么遺愿，三老也絕不肯信。若是陳奎安排，不必假冒身份，除非……她另有身份，不能露面！這個陳州牧還真是鬼的很啊。

　　認定此女是陳奎安排，吉公主眼珠一轉，挺起身道，“你和我來，咱們一起去見見你這個‘雙胞胎’。這可真是難得一見呢。”

　　吉公主笑盈盈地和夜星走過去，直接推門而入，進到里面。但里面的情況卻令她們大驚失色。女吏王曉倒在地上昏迷不醒，光頭州牧正一臉怪異模樣和那‘夜星’對峙，看不出兩人是友是敵。

　　“你是誰？”吉公主冷靜地問道。既然不是刺殺，為何又要打暈王曉？陳州牧為何不喊人？一連串疑問在她腦中閃現。

　　“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現在陳大人要和我走。”假‘夜星’見真夜星就站在吉公主身后，沖她眨了眨眼。

　　吉公主剛要再問，腦后卻砰地挨了下重擊，昏迷過去時卻暗罵自己愚笨，那假貨能扮的那么真，必然是照著真貨畫的。只是夜星為什么要背叛自己，背叛姐姐？

　　“你們是誰？”司馬雙魚這下也有些蒙了，不知道她們是友是敵？

　　假‘夜星’冷笑一聲，換回本身成熟性感的聲音，“陳大人，陳州牧，我的好夫君，才兩天不見，連我秦浪嫣的聲音都聽不出來了嗎？”

　　秦浪嫣是誰？我不認識啊，咱倆不熟啊！娘咧，這個陳奎好大的本事，他怎么會有這么多女人的？

　　司馬雙魚在被打暈前也是迷糊糊的。

　　中夜時，國老才接到屬吏報告，說陳大人不見了。

　　怎么不見的，沒說，代表著他們也不知道，或者，現在不知道，正在查。

　　但是人終歸是不見了。

　　國老苦笑，繼而怒笑，沒想到，這群人還真的厲害，連他的星廳這般神圣威嚴的地方也插進了內應和探子。

　　同時，屬下也報告說，吉公主被人打暈，醒來后就自行離開了。

　　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的陳大人此刻是不是已經化星了呢？

　　司馬雙魚站在一扇透明的大落地窗前，這里是第十一層樓，密密麻麻星光閃爍的夜空，和點點燈火的人世間，仿佛將他夾在了半空之中。

　　他知道，在他的頭頂，還有十余層的樓房，里面住了許多了人家，在他的腳下，也住了很多人家，沒有辦法，城中人口眾多，似乎只有建起高樓才能住的下百萬的人口。

　　嘩啦一聲，秦浪嫣拉開門，從浴室中走了出來。也不避他眼，就拿了條毛巾邊擦邊道，“這是我家，奇怪吧，我除了你的‘浪閣’，在這里竟然還安了一個家。”

　　她是浪閣的主人，司馬雙魚已經猜到了。走回到廳中，坐到一個布椅上，奇怪地問道，“你為什么要帶我來這里？”

　　“你不是應該奇怪我為什么沒有‘瘋’嗎？或者怎么逃過你和宋坡的監視的。”秦浪嫣擦干身體，穿了件簡單的衣物，遮住美好的春色。

　　“你的幻術很厲害，逃過眼線不難。”司馬雙魚說道。

　　“幻術？是說我的易容術吧。確實，這需要極強的天賦。我的眾多弟子中，只有夜星還行，學了七八分。”秦浪嫣走到他的身邊，很隨意地坐下來。

　　“能教教我嗎？”司馬雙魚一幅好奇地表情問道。

　　秦浪嫣被他這幅表情愣住了，因為他是真的好奇，很認真的那種，這和她印象中的陳州牧絕然不同，如果不是這皮囊是真的，她會以為面對的是個陌生人。

　　她冷起了臉，淡淡地道，“現在你的陳宵營已經到了秦州附近了吧。是不是就等你化星占位這個信號就直取秦州了，我有時真的很佩服你，為了你們陳氏，甘愿遭受罵名，娶了我這個瘋顛的秦州夫人。”

　　太復雜了，司馬雙魚腦袋疼。

　　“你不答我我也能猜到六七分。大石李原受喜公暗使搶你星位，其實你是早有所知，故意裝作委屈，麻痹眾人。遲遲不重新選定星位，是因為你無法主動開口欲占秦州玄宮星位，那會暴露真實目的。新王特使王燕和國老為助漢主奪位，勾引你搶占玄宮，你表面拖延，其實暗中心喜。吉公主突然刺殺，卻讓你差點功敗垂成，當場化星。但是你也因勢力導，趁機完成了最后一環，叫王曉下達一級戰備，調動陳宵營，暗伏遼左，等你化星占位成功，便一舉吞秦入陳。我說的可對。”秦浪嫣一一說道。

　　司馬雙魚搖頭，不語。

　　“你這番謀劃恐怕早在八年前娶我入門時就想到了吧。你真是老謀深算啊，娶我入門，雖然有損官德，但是有秦州夫人在房，秦州人的抵抗之心想來也不會太高。格格，你不覺得太高看我秦浪嫣了嗎？秦州之虎狼，又豈在一女子？”秦浪嫣自嘲地道。

　　“既然如此，你現在帶我回來，又是何用意？”司馬雙魚說道。

　　秦浪嫣嫣然一笑，“我人少力弱，擋不了兵，也做不了將，只能用女人的招數，就是纏著你，不叫你化星。只要三日內，你無法化星，你的大軍不得命令，自然就不會出動。吉公主想著讓你死，而我卻想著讓你活！乖，去洗澡吧，一身的藥味。”

　　司馬雙魚干咳一聲，說道，“陳訊說我刀口未愈，心臟缺失，洗不得澡。”

　　秦浪嫣媚惑地在他耳邊細語道，“沒事兒，我和夜星一起幫你洗，不會碰到刀口的。”

　　夜星一直躲在屋內偷聽，聽到夫人的話，清秀的臉上瞬間變得通紅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