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那一年，我還是二十一歲，不過已經在醫院里做志愿者活動了。

　　我走在街上，快要放國慶了，帶些什么禮物回去好呢？我正想著這個問題，見前面是紅綠燈路口，便停下了腳步。突然，從我身邊“轟”地一聲，一輛摩托車駛過去，在路口向右拐了個彎。

　　就在那一瞬間，“嗤――”刺耳的摩擦聲響了三秒不止。我向那道聲音尋去，看見一個女孩，和程萱差不多大

　　――不，那就是程萱！

　　我看見她被車撞出去好遠好遠，“嘭”地一聲落在地上。

　　然后像個木偶一般，沒有生氣。

　　人群開始向那邊涌去，無數的人在騷動著。我發了瘋似的沖向程萱，卻看見肇事車主已經沒了蹤影。

　　到底是誰！為什么從來沒有安分片刻！

　　程萱的腦后出現了一灘血，殷紅的血像薔薇般盛開，染紅了我的眼眶。

　　那是怎樣驚心、觸目的畫面！

　　我的腦海里緊繃著的那根弦，在程萱的目光看向天空，因為無法焦距而變得渙散，呆滯的那一瞬間，徹底崩了！

　　世界被徹底的凍住了嗎？十月還沒有到來，寒氣卻直直得從我的腳底奔向全身！救護車的聲音尖銳地好像要劃掉被凍住的我身上的裂縫。

　　我不相信！程萱她就這么――

　　“程萱！”我猛的坐起身來，雙手扶著額頭，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濕的不像話。

　　知道我看見我周圍熟悉的環境，我才漸漸冷靜下來。

　　還好是夢。

　　“哥你干嘛叫那么大聲啊？我都要被你嚇死了。”程萱打開我的房間的門，站在門口，揉著惺忪的雙眼。

　　“沒事兒，做噩夢了。”自從程萱出了車禍，我做的夢幾乎都是親臨車禍現場。

　　“又是那個夢嗎？”

　　“嗯。如果我當時提醒你在路上――”

　　“哥，這都過去了。你看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她打斷我的話，朝我笑著。

　　是啊，都過去了呀。似乎大家都在向前看，只有我仍然停留在過去，有時竟像一頭困獸，掙扎于囚牢里不得被釋放出來。我心里，總帶著些對程萱的愧疚。

　　還記得程萱做手術的那天晚上，我從醫院出來，如游魂一般，不知帶要去哪里。

　　那是我第一次喝酒，第一次抽煙。

　　坐在燒烤攤邊，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喝了幾瓶酒，抽了幾根煙。

　　酒很辣，煙很嗆，我哭了。

　　不知道是因為酒太辣了，還是煙太嗆了，亦或是我太難受了。我只想著：哭一下吧，也許會好很多。

　　我好像有給誰打過電話吧。

　　是誰呢？想不起來了。但我猜，我應該是打給程萱了吧。

　　之后再醒過來便是第二天中午了。宿醉好難受，頭疼的要命。

　　可我是怎么回來的？我下床找我的鞋子，可是鞋子并不在邊上。似乎一切都變了，就在我喝醉的那個夜晚。

　　墻角扔著一包煙，是我扔的嗎？記不得了。那味道我卻很難忘，讓我忍不住要多吸一口，好像這樣，我就可以忘記一切，忘記電話里刺耳的摩擦聲，忘記爸媽當時的絕望的表情，忘記我自己身處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