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新的名字，新的身份，讓完顏玉漱感覺整個人煥然一新。

　　她眨了眨眼睛，好奇地打量著四周。

　　然后，便陷入深深的震撼中。

　　第一次來到這里的人，大家都會露出同樣的表情。不久前，獨孤愁看著這里，也是懵圈了很久很久。

　　有人的廚房在屋子里，有人的廚房比整間屋子都要大。

　　但這座院子，是在廚房里。

　　整座清平居，就是一座夸張的廚房。

　　完顏玉漱有些懵，他是有多熱愛做飯吶。

　　耳聽為虛，眼見為實。

　　現在完顏玉漱算是見識到了。

　　這里足足掛著七種菜刀，每種二十八把，足足一百九十六柄。

　　看那把刀上的花紋，應該是傳說中的云中雪吧，這是來自東海岸邊的名刃，削鐵如泥，殺人不見血，用它鑄造的兵器，天下修行者趨之若鶩。

　　此外，還有足足十九種干柴，松木的、梧桐木的，半干的，全干的，半干半濕，有煙無煙……

　　完顏玉漱雖然看不懂，但是深受震撼。

　　現在，她終于見識到了幽州小王爺的氣派。

　　楊小乙雖然衣著樸素，生活簡單，對美色也不十分要緊，但是對于做菜，他是真上心吶。

　　“咳咳。”

　　楊小乙輕咳一聲，完顏玉漱也回過神來，不再左看右看。

　　“今天我們練習一下紅燒豬蹄的做法。”

　　聽到這話，完顏玉漱頓時如臨大敵。看廚房的擺設，看楊小乙的態度，很明顯，他對于做菜的要求極高。

　　同時，對于廚娘的要求也肯定特別高。

　　如果自己達不到他的要求，會不會被趕出王府。

　　那么，自己的計劃還來不及展開，就要結束了。

　　可是，做菜什么的，自己也不是很懂吶。

　　完顏玉漱集中注意力，希望自己表現不會太差，也希望楊小乙的要求不會太嚴格。

　　在做菜開始的時候，獨孤愁同樣如臨大敵，倒退幾步，縮在了角落里。

　　書童包子已經找機會溜了。

　　楊小乙裹上圍裙，戴上帽子，道：“做菜一定要專業，若是頭發掉進飯菜里，就太糟糕了。”

　　完顏玉漱暗暗點贊，實在太專業了。

　　“首先，我們將豬蹄切塊，然后浸泡在清水中。”

　　楊小乙握著一把并州產的菜刀，在空中愉快地挽了個刀花，然后一刀揮下，將豬蹄從中間分開。

　　“好刀！”

　　“好刀法！”

　　完顏玉漱和獨孤愁同時贊了一聲，然后互相看看，目光各有古怪。

　　楊小乙卻渾然不覺，自顧自在廚房中忙碌著。

　　完顏玉漱發現，楊小乙就像花叢里的小蜜蜂一樣，飛到東，飛到西，臉上是說不出的專注熱愛。

　　他可以盯著爐火，直到鍋內的鹵湯到合適的溫度。

　　他可以一動不動，看著豬蹄在清水內一點點發生變化。

　　專注而熱愛，整個人都變得格外開心。

　　完顏玉漱恍惚間被感染了，心想，做菜是不是真的是世間最幸福的事。

　　她趕緊搖搖頭，自己絕對不要被楊小乙傳染了，這幾乎是不可能的。

　　一個時辰，對于完顏玉漱來說格外漫長，但是對于楊小乙來說，卻如同離弦之箭一般，快得就像是彈指之間。

　　“好了，要出鍋了。”

　　被楊小乙的情緒感染，完顏玉漱差點覺得，這真的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

　　趕緊搖了搖頭，這真的是普普通通的鹵豬蹄，在街市上十文錢就可以買一只。

　　楊小乙卻是滿臉幸福，如同信徒看到有神天降，他興奮地搓著雙手，伸手掀開了鍋蓋。

　　濃郁的白煙飄了出來，楊小乙屏住呼吸，只見鍋底幾只被分開的豬蹄，被熏得通紅通紅，泛著淡淡的油澤。

　　“瞧上去賣相倒好。”獨孤愁忍不住道。

　　楊小乙將它們撈出來，盛在盤子里，沖著獨孤愁和完顏玉漱道：“嘗嘗。”

　　獨孤愁臉色一變，又想起連日來被支配的恐懼。

　　完顏玉漱卻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道：“我也可以吃嘛？”

　　“當然。”

　　楊小乙愉快道：“美食對任何人來說都是平等的。”

　　完顏玉漱心中忍不住感慨，真是一位平易近人的好王子。

　　她握著筷子的手，忍不住顫抖起來。

　　此刻，獨孤愁握著筷子的手，也下意識抖了三抖。

　　按理來說，以楊小乙對于做菜的熱情，那真可以說有手就行。

　　偏偏，他做的菜還是一樣難吃。

　　可能世間真的有天賦這種東西，沒有就是沒有，不行就是不行。

　　這次的燉豬蹄瞧上去沒有太大錯誤，希望……吃下去，也不會太難以下咽。

　　這時，完顏玉漱夾了一筷子，輕輕放到嘴里，用紅唇裹住筷子。

　　緊跟著，她像是被一道雷電劈中，整個人愣在當場。

　　這是什么味道啊。

　　咸……由骨子里散發出來的咸，咸味過后，是一種泛苦的酸，落在口腔里，恨不得將胃里所有東西都吐出來。

　　“好吃！”

　　旁邊一個聲音大聲道，完顏玉漱詫異地扭過頭來，見獨孤愁滿臉興奮：

　　“這道菜層次分明，口感豐富，每種味道都能帶來前所未有的刺激，感覺整個身體都在顫抖，好吃。”

　　楊小乙臉上微微一笑，道：“沒有想到，第一次做這道菜，就可以做得這么成功。”

　　完顏玉漱懷疑自己聽錯了，或者，是自己的味覺系統出現問題。

　　她又夾起一塊，慢悠悠地放在口里。

　　難道錯的不是這道菜，錯的是自己。

　　“看來小王子在美食一道，的確有些天賦。”獨孤愁滿臉赤誠。

　　“喔…哈哈…”

　　楊小乙雙手負在身后，開心地笑出聲來。

　　完顏玉漱鄙夷地看著獨孤愁，這也太能舔了。完全是顛倒黑白，信口雌黃，看你也一把年紀，你的底線在哪里？

　　世道不好了，老人都變壞了。

　　“怎么樣？看來你也愛吃。”楊小乙注意到完顏玉漱夾了兩筷子。

　　“好吃！”

　　完顏玉漱立刻道：“味道完全入進肉里，這樣的豬蹄，我以前沒有吃過，將來可能也吃不到了。”

　　“哈哈哈，怎么會吃不到呢，我可以天天做給你們吃吶。”楊小乙開心地笑道。

　　完顏玉漱眼里有淚心中流。

　　獨孤愁鄙夷地看著完顏玉漱，這也太能舔了。

　　完全是信口雌黃，顛倒黑白，作為一個年輕人，你的原則和底線在哪里。

　　世道不好了，是從年輕人變壞開始的。

　　不過忽然間，獨孤愁也隱約明白，為啥楊小乙的廚藝一直沒有長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