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山峰輪廓朦朧，霜霧彌漫，寥落燈火在曠野中隱約閃爍，眾人戴月回城。
回到驛舍，看見勉勤已從彭州歸來，幾人熱了一壺酒，在炭火旁圍坐。
“貧僧我昨日回到彭州，先去了王氏醫(yī)館，又去了靜華寺，問了問慈誠師叔。今日午時，王醫(yī)師和慈誠師叔都對我說，那褐色粉末是底也伽果實汁液，自高宗永徽年間，作為朝貢，從西域傳到大唐?！泵闱谡f。
黔川一帶的底也伽大多從天竺傳過來的。少量底也伽可以鎮(zhèn)靜止痛，大量食用可能上癮?！泵闱谡f。
柳其堅等人向勉勤述說這兩日見聞。
勉勤聽后也大感吃驚。
“關于高小娘子，王醫(yī)師說，這種藥癮短期內很難戒除，需要上癮之人至少忍受半年的戒除之痛，配合一些舒心緩神的藥可能更好些?！?，聽聞何大娘之事，勉勤唏噓不已。
高宅案子雖已真相大白，劉騫一案也有些眉目，很多事情如這黑夜一樣，被層層迷霧籠罩。
夜深人靜，彎月當空，寒風侵骨。
柳其堅凍得哆哆嗦嗦，將外衣緊緊裹住身體。夜里窗戶沒有關緊，半夜寒風灌滿屋子，柳其堅流著鼻涕跑到茅房。
“噗噗”聲過后，生疼的肚子總算好一些了，柳其堅蹲在茅房，咒罵這鬼天氣。一陣寒風吹過，像報復他一樣，吹得他的屁股快凍成兩瓣兒了。拉著肚子吹西北風，柳其堅冷得打顫。
在茅廁吹了一刻鐘的冷風，柳其堅正抱著身子跑向房間，看見半掩著房門，突然停了下來，頭腦立時清醒了。
明明上茅廁時特地關緊了房門，還上了門搭扣，怎么開了？
柳其堅貓著步從側面繞到房后，只見一個身影彎腰，將面部貼到勉勤房間墻紙上，不知是偷窺還是做什么。
柳其堅趁機往閻捕帥的房間靠過去，輕輕敲了敲窗戶。等閻捕帥開門后，兩個人合計一下，拿上武器，分別從左右包抄過去。
那人卻很警惕，未等兩人靠近，那人似乎已聽到腳步聲，轉身望向兩邊。
柳其堅隱約看到那人蒙著黑布，身材短小，他與閻捕帥快步沖過去。
那蒙面人身形更快一步，在兩人到來之前，已經跑到院子中間，縱身一躍，兩手扒上墻沿，爬上土墻，跳出院子。
柳其堅與閻捕帥不理逃走那人，撞開房門，只見勉勤和尚已經昏迷過去，怎么叫也叫不醒。
閻捕帥出門喚來薛書記。薛書記把脈后，對兩人說，“勉勤法師呼吸平穩(wěn)，脈象正常，應該是中了迷藥?！?p> 三人半夜輪流守在勉勤房間，直到天亮，勉勤才醒過來。
“那蒙面人看見我房門上了搭扣，認為里面沒人，才摸到臨近房間。趁著雪還未完全融化，留有印跡，看看有沒有線索吧?！绷鋱哉f。
沿著房子周圍仔細勘察，幾人發(fā)現(xiàn)，蒙面人留下的腳印小且淺，就像半大孩子一般，踩在凍得發(fā)硬的雪上，只留下淺淺的腳印。除此之外，再無其他痕跡。
但這肯定不會是孩童，看那人快速爬墻溜走，恐怕也是有武功在身。
清早，寒氣逼人。
幾人喝了碗熱湯，跟捕役早早往羅四家去。
羅四，今三十歲，擅長斗雞，混跡于蒙陽一家斗雞坊。
天寶年間，玄宗曾對斗雞尤其癡迷，曾遇斗雞神童賈昌，以擅長斗雞而賜官。為此，長安還曾有一首這樣的民謠：生兒不用識文字，斗雞走馬勝讀書；賈家小兒年十三，富貴榮華代不如。
斗雞在民間更是風靡，縣城、村鎮(zhèn)不乏斗雞坊舍。冬日里無所事事的田莊閑漢群聚斗雞坊，亂湊熱鬧，轉眼間就把酒錢輸了進去。
羅四正是干的這一行當。
距羅四家里人稱，羅四平日就在斗雞坊，暖和且熱鬧，一般人很難喚他出來。
出事那日，羅四正在給斗雞喂食。一個小乞兒拿著一張紙條來，說是城外娘娘廟有附近的村民私下斗雞，有只紅袍將軍十戰(zhàn)十勝，乃斗雞中的絕品。
羅四聽得此事，把食盆塞給他人，就往城西狂奔。
只是，羅四進了娘娘廟后，不知怎么就暈倒了，后續(xù)的經歷與洪三相似，也隱約聽見有人挨打，遇到了蛇......
見收獲有限，幾人便順道去了高娘子處。
路上，柳其堅等人對賈六所說的病貓頗感興趣，就向老捕役詢問。
“孫四郎也是苦命人，自小就不長個頭，身高僅四尺有余，體弱多病。他父母實在負擔不起醫(yī)藥，就將他放在寺廟門口。寺廟也不敢任其自生自滅，不得不抓藥救人，可孫四郎得的是癆病，不知從誰身上傳來的。僧人也怕在寺廟中傳染，待他情況好點兒，就放他出寺了。”老捕役嘆了口氣。
“恰巧，孫四郎遇到了一個江湖游俠。那人教了孫四郎一些功夫，便飄然離去。孫四郎雖說有些功夫，混得溫飽，但病根未除，每逢寒冬舊病復發(fā)，也存不下銀錢娶個婆姨?！崩喜兑劾^續(xù)說。
“那孫四郎武功如何？”薛書記問。
“受身高所限，孫四郎力氣不足，但也正是身輕如燕，飛檐走壁不在話下。功夫甚是靈巧，四五個人近身搏斗也綽綽有余?！崩喜兑壅f，“有次，他還在夜里翻過一丈有余的土墻，幫縣衙捉賊?！?p> “因此，也得了個病貓的綽號。不過，孫四郎講義氣，有原則，不失為俠義之人。”
身材矮，飛檐走壁，身輕如燕，幾人晚上的經歷無一不指向此人！
可他們與此人遠無仇怨，近無糾紛，為何此人范險來刺探，甚至暗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