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斧城,顧名思義,以一把大斧聞名,據說武祖的證道至寶就是一把斧頭,而且就是在這里打造出來的。
城外有一座火山,最頂級的工匠就在這里鍛造武器,這座火山三千年前噴發過一次,據傳聞說,那是因為武祖鍛造出大斧,被天雷擊中而引發。
應鐘也不明白為什么,這樣一座隨時可能噴發的火山旁,居然還有人敢建城,想來想去,可能還是因為收益大于危機吧。
大斧城匯聚了大陸東部九成的工匠,有十七位工匠大師和五大頂級工匠之一的流火大師坐鎮,規模有云山城的一半,同樣是依山而建,只不過大部分建在山下,一條歪歪扭扭的山路兩旁建筑相連,延伸至火山口。
山下住的都是普通工匠,城中心是流火大師的住處,山路兩旁住的是工匠大師及其學徒,火山口是流火大師的鍛造地點。
應鐘來這里并不是為了鍛造武器,而是為了給猴子找化形丹之類的東西,至于一個鐵匠城里為什么會有這種東西,這個說起來應鐘覺得很奇怪。
工匠鍛造武器時,主材料和輔料有時候需要用到妖怪的身體部件,按理說這種情況必然會催生出一條獵殺妖怪的產業鏈。而上古時期,兩族大戰也確實有這部分原因。
然而到了現在,妖怪部件還在用,兩族之間矛盾依然存在,但是應鐘卻并沒有發現人類和妖怪之間有敵視的感覺。
這顯然是不正常的,大斧城里甚至還有妖怪擺攤,甚至還有妖怪來買,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應鐘覺得這個世界一定是病態的,這就像打工人被資本家敲骨吸髓還要笑臉相迎說謝謝一樣。
嗯?這么一想好像也不太難接受了,應鐘想問問猴子,但是想想他是上古時期的,那時候還帶領妖怪大戰人類呢。
細思極恐,應鐘想起自己在別人眼里也是一只妖怪,頓時打了個寒顫,抬頭看看,冬日正午的暖陽好像也無法驅散他心頭的陰霾。
猴子看著滿大街的妖怪攤子,深吸了一口氣,渾身顫抖著問道:“這個世界在我死后究竟發生了什么?”
應鐘左右看了看,找了一個攤主,低聲問道:“你在這里賣這些東西多長時間了。”
這妖怪看了他一眼,冷漠地說道:“三十年了,你要買什么?”
應鐘看著他攤子上一堆“貨物”,里面有虎妖的尾巴,虎鞭以及一系列妖怪物件。
壓下心中那股驚悚感,應鐘繼續問道:“你賣這些,沒有一種惡心感嗎?”
妖怪皺了皺眉頭,疑惑道:“我自己賣的東西,為什么要惡心,你到底買不買?”
“那你這些東西都是從哪弄來的,不會是假貨吧?”應鐘假裝出一副老練的模樣,試圖套出一些話。
那妖怪顯得很不高興,大聲說道:“我這可是從萬妖洲拉來的,怎么會是假貨!”
應鐘愣住了,這時路過一個妖怪看了一眼,好心提醒了他一句道:“你可千萬別信,他可沒那個本事弄到萬妖洲的貨,這些東西一看就是一只妖怪身上的,肯定是本地貨。”
應鐘壓下惡心感,裝出一副請教的樣子,拉著這個妖怪去了巷子里,待到無人能看到時,一把抓住妖怪的衣領,把他按在墻上,嚴肅地問道:
“為什么這里的妖怪賣起妖怪來這么尋常?你給我說清楚!”
那妖怪本來以為這小子要問買賣經驗,沒想到他反應這么大,一看就知道是外地來的妖怪,沒見過世面,不過被壓迫之下,他還是說道:
“這個,工匠鍛造需要材料,他們就提供材料,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這才是這個世界和平的表象下掩藏的罪惡,簡單的供需關系,改變了許多妖怪的命運,在其他城池人與妖和平共處的環境下,誰能想到這里居然可以把妖怪堂而皇之地擺出來賣呢?
更令人可怕的是,賣這些的也是妖怪。應鐘的心中憤怒不已,手上的力氣加大了,厲聲問道:“你們怎么敢販賣自己的同族的!怎么敢!”
這妖怪被應鐘的憤怒逗笑了,說道:“同族?誰跟他是同族?你這小家伙不會是剛從窩里爬出來吧?”
“還是說,你以為外面的世界,真的是一片和諧嗎?”妖怪的眼神帶著憐憫,拍了拍應鐘的肩膀道:“小崽子,妖族在這片大陸上雖然名義上與人族地位平等,但他們并不禁止妖怪自相殘殺啊。”
應鐘的表情已經平靜下來,了解了這些事情之后,他很奇怪自己并沒有感到意外,他的心中想著:發生這種事,我毫不意外,因為這個世界總該有些不同尋常的事,這很正常。
也許是他知道,世界陰陽相生,這個世界總會有一些不合常理、難以接受的事情,事情沒有發生在他身上之前,他始終是一個自以為清新脫俗的俗人。
放走了那個妖怪,應鐘終于知道,當時賣地圖的人為什么在自己問到哪里最容易得到化形丹時,一邊指著大斧城,一邊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
“世界參差不齊,人生本無所依啊。”應鐘看著蔓延的山路,還有這繁華的街道,原來這華麗的外表下,竟是白骨累累。
化形丹還得找,猴子就不能這么明晃晃地出去找了,萬一這里有妖祖派來的探子呢?應鐘自己也換了身裝扮,變了個面容。
走過那些一看就不是賣丹藥的攤子,應鐘看到了一間名為“丹閣”的閣樓,店鋪外面看起來有點寒酸。
走進去一看,柜子上擺滿了瓶瓶罐罐,上面貼著丹藥的名字,擺設有些陳舊。店鋪老板坐在柜臺后面打盹,絲毫沒有察覺到有人來了。
老板身寬體胖,穿一身黃色寬袍,在搖椅上悠哉悠哉地睡著。
“咚咚咚”應鐘敲了敲柜臺,老板這才睜開眼睛,好像受到了驚嚇,看到應鐘之后揉了揉眼睛,然后才笑著問道:“客人要買什么藥?”
應鐘皺了皺眉頭,感覺這家店鋪有些不好,連客人都沒有,還這么破舊,于是問道:“有化形丹嗎?”
老板先是應道“有有有”,然后就到處找了起來,不過應鐘比他先找到了,一探手就拿了下來,瓶子上已經有了一層灰。
應鐘的眉頭更皺了,這丹藥保質期過沒過啊?疑惑道:“你這丹藥還能吃嗎?”
老板有些心虛道:“雖然時間有點長了,但絕對是能吃的。”
應鐘抓住一個漏洞,追問道:“能吃是能吃,沒用是吧?”
老板忙不迭點頭道:“對……啊不對,絕對是有用的。”
應鐘把藥瓶放在柜臺上,嚴肅地問道:“到底有沒有能用的?沒有的話我就走了。”
老板見狀只能無奈地從柜臺下面拿出一瓶丹藥,遞給應鐘并說道:“這個絕對可以用,不騙你。”
應鐘狐疑地看了一眼,卻沒有說什么,付過錢之后就出去了。
待應鐘走了一段時間后,胖老板這才呼出一口氣道:“還好我會忽悠,終于又賣出去一瓶,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能賣完。”
“是嗎?你還剩多少瓶呢?”
“不多了,還有三瓶,等我賣完就跑路。”胖老板回道,突然,他一回頭,發現應鐘就站在后面饒有興致地看著他。
沒等胖老板站起來,應鐘就把他按了回去,笑著問道:“所以你給我的是什么丹藥?”
老板眼珠子轱轆轉,正準備隨便敷衍過去,卻被應鐘打了一下,警告他不能偷奸耍滑,形勢比人強,老板只能回道:“這是化形蟲,普通妖怪吞食后會被反噬,成為化形蟲的養料。”
“所以你這是在害人啊,難道還能是別人催著你賣出去嗎?”應鐘喝問道。
老板忙點頭道:“對啊對啊,就是有人逼著我,讓我賣出去啊,不然他們會殺了我的。”
應鐘瞇了瞇眼,追問道:“他們為什么要這么做?化形蟲是干什么用的?”
“那我哪知道啊,我只知道化形蟲是煉制化形丹的主材料,他們大概是為了煉出更好的化形丹?”老板猜測道。
應鐘一想就知道不可能這么簡單,肯定有不為人知的用處,大概又是什么血腥的事情。
這個先不管,應鐘又問道:“難道你這就沒有能用的化形丹嗎?”
老板撓了撓頭道:“我也不知道,這間店鋪都是他們配給我的,我根本就不熟,不過你可以去街尾的藥店問問,那里肯定有。”
應鐘問也問完了,準備離開,走出柜臺的時候突然回頭,把老板嚇了一跳,問道:“把我的錢還給我,還有,那剩下三瓶我也要了,就當你賣完了。”
老板巴不得能早點走,立馬把瓶子和錢一起推給了應鐘,然后屁顛屁顛地跑了。
應鐘自言自語道:“他說的是真的嗎?”
隱身的猴子回答道:“是真的,不過有一點,他本來就是這家店鋪的老板,只是經營不善,已經破產了,所以才被他們找到。”
應鐘把玩著手中的藥瓶,笑著說了一句:“真有趣啊。”
街道上依舊熱鬧非凡,與破落的店鋪形成顯著對比。
應鐘走出店鋪,向街尾走去,路過一條十字路口,應鐘發現路邊攤到此為止,后面的店鋪大多是鍛造鋪,叮叮當當地十分吵鬧。
應鐘站在十字路口,前后對比了一下,感到十分好笑,街頭買材料,街尾便能鍛造,真是方便啊。
搖了搖頭,應鐘繼續前行,直到看到一間與周圍環境格格不入的藥店。
周圍都是打鐵的鐵匠鋪,中間卻是一家安靜祥和的藥店,應鐘不禁在想,他們難道不覺得吵鬧嗎?
藥店里一位老者正在給人把脈,旁邊一位小童正在細細地研磨藥材,看到應鐘進來了,忙招呼坐下,然后就繼續回去研磨了。
待老者為病人診完脈,問了幾句,隨后開了一副藥給他,然后就輪到應鐘的了。
“我是來買化形丹的。”沒等老者為他把脈,應鐘就說出了目的。
老者看了應鐘一眼,隨后回身拿了一個藥瓶遞給應鐘道:“沒有什么事的話,以后還是不要來這里了。”
應鐘笑著點了點頭,隨后付了錢準備走,不過快到門口時,卻又回過頭來問道:“大夫,吞噬過妖怪的化形蟲可以用來做什么?”
老者愣了愣,看向應鐘,緩緩說道:“化形蟲見血,可以制塑形丹,作用是,重塑體形。”
應鐘聽到后,輕聲說道:“這樣啊,怪不得。”然后就離開了。
老者注視著應鐘的背影,嘆了口氣。

云泊巷煙
聽說十萬字能問問能不能簽約來著,咱試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