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不管母親做什么,我都喜歡和她搗亂,打夾紙就是其中之一,夾紙是做鞋幫用的,用布頭拼接而成。
首先要把布頭洗凈晾干,然后便是打漿子,打漿子的鋁盆已經(jīng)陪伴我們家好多年了,也許頂我都要大,鋁盆邊緣還有幾個清晰的狗牙印。哎,那個年代連人都吃不飽,何況狗呢?我很同情它(指的是我家大黑狗)。還有那個從小就在我被窩里養(yǎng)大瘦小且可憐的貓咪,由于被鄰居誤傷至死,我的情緒低落了很久,很長時間才從中走出來。
鋁盆里倒上面粉,加適量的水調(diào)勻,用兩塊磚頭架上鋁盆,點燃柴火,熬煮的稀漿適中即可。放上吃飯的方桌,桌上先抹上一層漿子,鋪上一層布頭,布頭要銜接的恰到好處,再抹上一層漿子,鋪上一層布頭,大概要三到四層即可,把桌子放到陰涼處。
“媽,這漿子跟熬的粥差不多。”我說。
“這可是好東西,過去可有不少剛生的孩子沒奶吃,就是吃這個長大的,這個跟孩子們吃的奶粉差不多,挨餓的那幾年,連這個都沒有,餓死了多少人呢。”母親也列舉了村里的幾人,餓死的都是上歲數(shù)的和小孩,整天都吃不上半飽,一點點的艱難死了,小孩多的人家,怕養(yǎng)不活,有的都送人了。
“咱村的亮子,不就送給戲班了,那時候也就五六歲,戲班臨走的時候,那孩子可不干了,哇哇的哭吆,哭的那個研心(指傷心),誰看見誰掉眼淚,等到傍黑的時候,有人看見亮子的爸爸瘋了似的從家里跑出去,村里人都知道他想把兒子再要回來,等趕到戲班的下一站,戲班早就走了,他挺晚才回來。”母親接著說。
這時候我和母親正瞎攪和著,也無暇多想,多年以后,也聽到關(guān)于那個孩子的消息,他已長大成人,在那里安家落戶,也娶妻生子。
和母親說著說著,我的好奇心也越來越重:這個真那么好吃,和奶粉差不多嗎?于是趁母親出去拿布頭的功夫,我迅速低下頭,舔了一口,吃到嘴里什么滋味都沒有,我吧唧著嘴,這令我很失望。
“畜類”“你吃漿子了?”母親拿著布頭回來,看見我便說。
“就舔了一小口。”我慌張地說。
“擦擦去。”母親說。
“嗯。”我答應(yīng)著,擦完后回來又和母親忙活起來。
說起莊稼地里的活計,不像現(xiàn)在都是機械化,以前人們種地都是人工,從播種到收獲母親都是把事級的。
就想拿耬播種,她可不在話下,種子的不同,播種的季節(jié)不同,播種的深淺也不一樣,就像我們上學(xué)時背誦的課本一樣,她都爛熟于胸。
不知什么時候村里有了電燈,晚上和白天一樣亮,小時候,不知電的可怕,母親也和大人們一樣會一遍遍說被電電著會死人的,下雨后不要爬電桿和電桿的拉線。
對于我們來說那只是耳邊風(fēng),當(dāng)時記住了,過后便把大人們的那些話,拋到了九霄云外。
在和小伙伴玩時,村里的壞大叔們會時不時的問“榮子,你的老家還有嗎?飛了吧!”
“有!”這時我怒吼著回答。
“是真的有?還是飛了?”
聽到這時我便會迅速褪下褲子,瞬間提起,這時候,壞大叔們會開心的大笑起來,我好像也覺察到了什么,“哼”的一聲,便會迅速的跑開。
隨后發(fā)生的事,使我和小伙伴們再也不敢爬電桿,攀拉線了,鄰村的孩子爬電桿時,被電了個半死,搶救的及時,才活了過來,這比大人們天天在耳朵邊說電危險更可怕,當(dāng)孩子們跑到電桿旁,想來個猴盤扛子的時候,抬頭看看拉線,想起那個被電的孩子。
“別地玩去了!”便吶喊著跑開了,多年以后才知道那是個善意的謊言,這樣孩子們多了一些安全,母親們少了一份牽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