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姜佩比平常更早地到了自習室,手里捧著卷子,眼睛卻總飄向門口。
八點零五,陸離出現了。拎著一袋熱豆漿和油條,站在她面前像個剛打完勝仗的士兵,帶著點得意又帶點小心。
“給你早餐。”他輕聲說。
姜佩沒接,盯著那袋豆漿看了三秒,低聲問:“你昨天……是認真的嗎?”
陸離仿佛早就預料到這個問題,沒有任何猶豫地說:“是。我不是一時沖動,我是真的喜歡你。”
姜佩低頭盯著自己寫滿涂改痕跡的作文草稿,又輕輕問了一句:“那我們現在……是什么?”
陸離歪了歪頭,像在認真思考人生哲學題:“好像也沒誰規定非得叫個名字吧。”
“那你愿意拉鉤嗎?”她沒看他,但指頭卻緩緩伸出來。
陸離笑了,輕輕用小拇指勾住她的:“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陽光從窗子外斜照進來,落在他們勾著的手指上。外面的世界車水馬龍,課堂上題海洶涌,但這一個小小的動作,把他們并肩站進了同一條河流。
午休時林琳也來了,看到兩人氣氛微妙,八卦雷達立刻上線。
“你倆怎么回事啊?今天氣氛有點粉紅哦?”
姜佩白了她一眼:“學霸之間的浪漫,你不懂。”
陸離補了一刀:“我們在復習文學修辭,‘以鉤代情’。”
林琳一臉嫌棄:“你們真的好惡心哦。”
三人笑作一團,像是又回到了那年最輕盈的午后。但姜佩知道,一切都已經變了。不是壞事,只是——她再也無法假裝他們只是朋友了。
那天晚上回家,姜佩翻開作業本,發現那道平時只需三分鐘的函數題她解了整整十分鐘。鉛筆頭反復劃過紙面,留下一團亂麻一樣的思路。
她嘆了口氣,把草稿紙撕下來扔進垃圾桶。
這個冬天,她突然變得很容易分心。
每天自習的時候她都會在某個時刻不由自主地想起陸離的側臉,想起他笑的時候眼睛瞇成一條線,想起他拉鉤時用力握住她小指的瞬間。
她明明該想的是化學反應、作文提綱、英語完形填空的邏輯順序。可這些都變得遙遠而模糊,只有他越來越清晰,像一張照片,印在她心里最柔軟的地方。
陸離太好了,好到她一想起就覺得心軟。可也正因為他太好,她才開始擔憂。
她知道自己不是那種能輕易兩手抓的人。感情一旦發芽,她就會滿腦子都是那個名字,睡前復盤每一句話、每個眼神,考試的時候都可能因為他坐在哪排而走神。
她也知道自己不是姜佩第二,而是家里的獨生女,是小鎮高中里千軍萬馬中拼命要殺出的人。她沒法失敗,沒法心不在焉,沒法讓未來因為現在這點快樂脫軌。
她坐在書桌前,盯著作業本上的空白,突然有點想哭。
——怎么就現在呢?怎么就非得是現在遇見他呢?
要是早一點,或晚一點,哪怕晚一年,等她贏了,等她自由了,她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奔向他,告訴他她已經準備好了。
可是現在,她只是一個還沒考上大學、還不夠優秀、還不能任性喜歡一個人的小女孩。
她抬頭看著窗外的天色,天灰蒙蒙的,不知道是霧,是風,還是要下雪了。
她伸手摸了摸桌上的那張便利貼,上面歪歪斜斜寫著“拉鉤一百年”,是陸離中午偷偷貼在她筆記本上的。
她笑了。
甜到發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