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新港大學(xué)那個明晃晃的拉鉤之后，姜佩和陸離之間的關(guān)系，沒有變得更明朗，反而像是水下?lián)圃隆l都不說破，但誰都清楚那一根看不見的線已經(jīng)悄悄拉緊。

　　回到學(xué)校后的第一天晚自習(xí)，陸離像往常一樣坐在姜佩的斜后排。他把物理卷子遞給她，說是有兩題沒思路，姜佩低著頭，耳根悄悄紅了。

　　她接過卷子，發(fā)現(xiàn)他明明寫了兩頁解析，字跡潦草卻完整。

　　“你是想問我，還是想讓我看你寫得多好？”

　　“我就是想讓你看看寫字多好看?！標(biāo)戨x笑得沒心沒肺，姜佩忍不住笑出聲，趕緊捂住嘴，結(jié)果還是被物理老師瞪了一眼。

　　“姜佩，別講小話，坐端正！”

　　她收斂表情，小小地嘆了口氣。她開始意識到，原來喜歡一個人，真的會影響注意力。自己沒有注意到的，最愛的物理老師先替她注意到了。物理老師這個可愛的小老頭對姜佩格外惜才，在最難的時候保住了姜佩上提高班的名額。

　　這幾天的姜佩，總是魂不守舍。不是不努力，而是腦子總不自覺地浮出那些畫面：

　　陸離追著她打水的樣子、下課偷偷貼便利貼的樣子、那天靠近時忽然壓低聲音說“我看你了整節(jié)課”的樣子……

　　她從未這樣。即使在跟另一個曖昧的籃球少年傳過幾次紙條的時候，她也能把成績拉回來。但現(xiàn)在，她怕了。

　　怕成績掉，怕媽媽失望，怕老師叫去談話，怕這段突然萌發(fā)的關(guān)系像泡泡一樣破碎。

　　她越是努力壓抑，反而越是失控。每天早上站在國旗下聽校長講高考動員詞時，她總是在想：要是我能晚一點喜歡他，是不是就好了。

　　林琳看得最清楚。

　　晚自習(xí)下課時，她拉著姜佩去走廊透氣，一邊剝著桔子一邊說：“你最近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沒有啊?！苯逕襠勻?。

　　“少來，你連桔子都剝不干凈了。”

　　姜佩看著自己黏糊糊的一手桔皮，低頭嘆氣。

　　“我看你跟陸離……氣氛不對哦?！繃至章凍鲆棠感?，“我就知道你早晚得栽在書呆子手里?！?p>　　姜佩一把搶過她一瓣桔子咬了下去：“不許亂說?！?p>　　“那你說清楚，是不是在一起了？”

　　“我們只是……還沒有?！?p>　　“還沒有？所以是準(zhǔn)備要了？”

　　“林琳！！！”

　　林琳大笑：“佩佩，我不管你們在不在一起，反正你臉紅得快要炸了。”

　　姜佩靠在走廊欄桿上，看著夜色里教學(xué)樓燈火通明，她知道自己再也回不去從前那種清清白白的“好學(xué)生”狀態(tài)了。

　　可這次，她不想回去了。

　　周五的月考如期而至，題目比平常難一倍，老師甚至把部分高考真題夾在其中。

　　姜佩的成績終于有了起伏。

　　她在化學(xué)選擇題錯了三道，在語文作文扣了15分，雖然不致命，但足以讓她重新警覺。

　　成績公布那天晚上，她一個人留在教室改錯題，陸離拿著酸奶悄悄遞給她。

　　“你最近累嗎？”

　　“還行?！彼^也沒抬。

　　“是不是我讓你分心了？”

　　她停筆，看了他一眼。

　　“你說呢？”

　　陸離低頭：“我可以不打擾你，我們可以冷靜一點?！?p>　　姜佩盯著他半晌，輕輕說了一句：“你去看晚霞了嗎？”

　　“啊？”

　　“今天的晚霞很好看，可惜我沒看到?！彼彥e題本合上，轉(zhuǎn)頭盯著他，“你要是走開了，我怕我連晚霞都懶得看了。”

　　陸離笑了，眼神一點點亮起來。

　　“那我以后提醒你一起看。”

　　那天放學(xué)后，姜佩獨自走在回宿舍的小路上，腳步沉重。她覺得自己像是在走鋼絲，一邊是夢想，一邊是感情，每走一步都要極小心。

　　她想起下午語文老師在講臺上說的那句話：“高考，就是一場全身心的投入。你不能心里還住著別人?！?p>　　她低頭苦笑。她也想全身心投入，可她的心已經(jīng)被某個人塞得滿滿的了。

　　而另一邊，朱老師站在辦公室里，手里拿著最新一次月考排名表。

　　姜佩：第19名，跌出前十。

　　陸離：第11名，上升一位。

　　他皺著眉頭，又翻了一遍其他班的名單，最后放下資料，走到窗邊，看著操場上夜自習(xí)后走路回宿舍的學(xué)生身影。

　　兩人并排走著，步伐一致，中間只隔著一個背包的距離。

　　他想了想，還是拿起電話撥通了姜佩媽媽的電話。

　　姜佩的心情，像夜色中的風(fēng)。她知道，風(fēng)總要吹過，也總要停下。

　　她只是希望，在風(fēng)吹停下之前，他們還能多看幾次晚霞，多說幾句悄悄話，多拉一次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