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佩,你跟我來一下辦公室?!?p> 午休的鈴聲剛響,朱老師的聲音像一塊石頭丟進教室的水面,激起圈圈蕩漾的漣漪。
姜佩剛把筆放下,正準備和林琳一起去食堂排隊,整個人愣了一下。
身邊幾位同學抬起頭,不動聲色地交換了一個眼神,林琳皺了眉:“干嘛?。俊?p> 姜佩沒答,慢慢站起來,背挺得很直,低著頭走出教室。陸離望著她的背影,想說點什么,但最終只是緊緊攥了下手里的草稿紙。
走廊里的風灌進辦公室時,教室里熱鬧的午飯討論聲遠遠傳來,像另一個世界的喧嘩。
朱老師把成績單和一份名單攤在辦公桌上,目光沒有從紙上移開。
“你知道你這次月考掉出了前十吧?”
姜佩點點頭:“語文和化學有點失誤?!?p> “失誤?你知不知道你錯的是全年級最容易丟分的幾題?怎么,現(xiàn)在心思不在學習上了?”
她張了張嘴,剛想解釋,朱老師忽然抬頭,目光凌厲:“你是不是在談戀愛?”
姜佩怔住,片刻后緩緩搖頭:“沒有?!?p> “你覺得我傻嗎?你跟陸離中午走得跟連體嬰一樣,晚自習傳紙條,下課一起去打水,跑操的時候他站你后面都不肯換位子。全班都看出來了,你還要演給誰看?”
姜佩緊張地握著手指:“我們只是朋友。”
“朋友?”朱老師冷笑,“你要真是朋友,就不會耽誤彼此的前途?!?p> 她站起身,手掌“啪”地一下拍在桌上。
“你知不知道陸離現(xiàn)在是什么位置?全年級理科前十,是咱們班的種子選手。你這樣纏著他,你配嗎?”
這句話像巴掌一樣打在姜佩臉上。
她從沒想過,自己一直努力爭取來的平等,竟然在這一瞬間被輕描淡寫地否定掉了。
“我沒有纏著他?!彼а馈?p> “你以為別人怎么看不出來?”朱老師冷聲,“你成績下滑,還拉著他分心,真當自己是小說女主角?說句不好聽的——你這是害人?!?p> 姜佩渾身僵硬,喉嚨發(fā)緊,想反駁卻一個字也擠不出來。
“所以,尖子班的名額,我已經(jīng)給高銘了?!?p> 她猛地抬起頭。
“憑什么?”
“憑什么?”朱老師的語氣帶著不屑,“憑他成績穩(wěn)定,態(tài)度端正。你倒是考過第一名又怎么樣?女生啊,不需要那么辛苦,將來也用不上?!?p> 他頓了頓,補了一句:“何況,尖子班競爭這么大,你這種狀態(tài)進去也是浪費名額。”
姜佩眼圈發(fā)紅,指甲死死摳進掌心。
她想說:“可我付出的比誰都多。”
她想說:“你怎么知道我會浪費?”
她想說:“你憑什么?”
可她最終只是沉默。
午休的風把窗簾吹得輕輕搖晃,外頭是排隊打飯的喧囂。
而姜佩站在辦公室的角落,像個被單獨留下受罰的小孩。
她最后只是輕聲說:“我知道了?!?p> 食堂門口,林琳焦急地四處張望,看到姜佩走來,立刻招手:“你怎么才來?。匡埗伎鞗]了!”
“排隊吧。”姜佩輕輕說。
兩人一邊排隊一邊聊天,姜佩故作鎮(zhèn)定地接過托盤,打了米飯、雞腿、一個青菜。她吃得很慢,勉強咽下一口,整個人像浮在另一個次元里。
林琳注意到她眼神不對,悄悄湊過來:“你怎么了?”
姜佩搖頭:“沒事?!?p> “朱老師說你什么了?”
“沒什么,大概怕我影響陸離的學習吧。”她語氣淡淡。
林琳皺起眉:“他居然這么說?你影響誰了?你還不是一直考班里前三!”
姜佩沒回答,只是低頭把盤子里的飯拌了拌,眼眶有些發(fā)酸。
她強撐著不讓眼淚掉出來,因為她知道,她不能讓人覺得她是因為“失戀”或者“委屈”而崩潰的女生。
她不是“脆弱”的姜佩,她是“誰都不靠”的姜佩。
下午的物理課,陸離寫了一張紙條遞過來:
“老師找你說什么了?”
姜佩看了一眼,沒接。
下課他追出來:“你別不理我。”
“我沒有不理你?!彼呑哌呎f,“只是……你以后少跟我說話吧?!?p> “為什么?”
“因為我會害你。”她轉(zhuǎn)頭盯著他,“不是我說的,是朱老師說的。你是全班的希望,我是害你的那個人?!?p> 陸離張了張嘴,半天才擠出一句:“你不是。”
姜佩沒再說什么。她知道他說的是真的,也知道他說的不重要了。
因為朱老師已經(jīng)決定了,而世界默認支持朱老師。
那天晚上,陸離找遍整個小賣部,給她買了一瓶她喜歡的牛奶,偷偷放在她抽屜里。
姜佩回到座位時看到牛奶,輕輕把它放進書包最底層,沒有拆。
那瓶牛奶一直跟著她到宿舍,跟著她到周末回家,最后在三天后過期,被她倒進了洗手池。
她站在那里,看著乳白色的液體一點點流走,突然發(fā)現(xiàn),原來“沒說再見”的分別,是最絕情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