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霧籠罩的北境小鎮,殘破荒蕪的屋內,臉上沾著血污的女人溫柔的看著自己的孩子。
打著補丁的衣服,七八歲的年紀,小臉上卻滿是恐懼。
屋外是令人牙酸的咀嚼聲,一只人形的怪物四肢著地,正在做著些什么。
透過門框的縫隙可以看見,一團團骨渣和肉沫正從猙獰口器中不斷掉落。
“咯咯咯…咯咯…咯咯咯……”
怪物一邊啃食著眼前男人的臟器,一邊不斷鼓動著口頰,發出奇怪的聲音。
它似乎在呼喚著什么,屋子邊腥臭的氣味愈發濃厚了。
咯咯咯…咯咯…
附近的草叢中抖了抖,鉆出更多的怪物,粘稠的誕水滴落到草木上,凝出藍黑色的結晶。
小男孩聽著屋外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聲,他知道自己的父親就在外面,豆大的淚水不自知的從眼角滑落。
男孩張開小嘴,想要哭泣,卻發不出聲音來,只能悲傷的躺在地上,用惶恐的眼神發散著打量殘破的房間。
嗚……
小獸般細微的哀鳴。
女人拉起男孩的小手,像往常一樣做起游戲,她比劃著:這是爸爸,這是媽媽,而這是男孩。
一家人幸福的在屋子里,手拉著手圍成一團,轉著圈圈………………
男孩目不轉睛的看著母親靈活纖巧的手在空中不斷飛舞,旋轉,他們一家人快樂的飛上天空,在云端遨游,歡聲笑語…………
他發散的目光重新聚集,童真的小臉上多了分稚嫩,揮舞著手,也想加入和母親的游戲中。
但游戲不會成真,只能依附現實存在。
砰砰!
用力的拍門聲,屋外的怪物并不滿足,它們不耐煩的拍打著木門,督促著里面的母子。
男孩眼中的光黯淡下去,屋外的花在怪物的動作下枯萎了。
分別時刻就快到來。
女人的眼里滿是不舍,她溫柔的摸了摸男孩的小腦袋,輕聲道:“從從乖,媽媽要給你一件東西,一件很重要的東西。”
男孩的眼淚幾近要干涸了,他空洞的看著母親,那是雙如秋水般沉靜,湘江般堅毅的眸子。
屋外的怪物聽見聲音,更加用力的撞擊房門。
砰砰砰!
“咯咯咯咯咯!”
怪物們口頰鼓的老大,貪婪的誕水不斷從嘴角滑落,丑陋臉頰上的一個個膿包更是不斷蠕動著,發出神秘的色彩。
男孩的眼神變得惶恐不安,一只怪物的腦袋嘭的一聲穿透鐵門,直刺刺的出現在他眼前。
咔咔咔!怪物嘶吼著,口器蠕動著,渴望吸盡男孩體內最后一滴血。
“娘。”男孩的聲音帶著哭腔。
“從從不怕,媽媽會保護你的。”女人將男孩擁入懷抱,閉上眼睛,緊緊的抱著他。
“不過從從能不能答應媽媽一件事。”
“好,媽媽,你要什么我都答應。”
女人刮了刮男孩的鼻子。
“媽媽還什么都沒說呢,男人可不能隨便亂許諾東西。”
說著,女人在身上摸索著,從口袋掏出一個銹跡斑斑的鐵盒,咔的一聲撥開撩扣,露出一支填滿黑色液體的針筒。
嘭嘭嘭!
無數怪物的口器從鐵門穿透,惡心的菊花狀鋸齒不斷旋轉著,扭動著,口器下側的口頰還鼓動著,發出令人反胃的聲音。
咯咯咯!
怪物嘶吼著,它們的眼珠緊緊盯著母子,要將他們生吞活剝。
女人笑著將男孩從自己身上拉開,她的眼睛已經變得紅腫。
“從從,答應媽媽一件事,就算變成怪物,你也要活下去,去變成像你哥哥一樣的人。”
年幼無知的孩童瞪著眼睛看著媽媽。
“好,媽媽。”
女人顫抖著將針筒推進男孩的體內,她眼睛是紅腫的,溫柔的,她看著,撫著他的臉,輕聲說:
“從從,活下去吧,哪怕變成怪物,你也要活下去。”
嘭!
鐵門被擊穿,無數猙獰面孔的怪物涌了進來。
無盡的悲愴與惶恐瞬間涌上男孩的心頭,巨大且猙獰的瞳孔仿佛與他正面對視。
嘈雜的,低厚的呼吸聲。
哭泣的,流血的小人。
無助的,惶恐的內心。
憎恨著,恐懼著,悲傷著,祈求著………………
巨大身影來到男孩身側,祂有形且又無形,眾生可見又不能見,祂張開祂的口,說出:
同胞……………………
男孩的血沸騰了,血管炸裂開來,飛濺的血花落在墻壁上,飛速化作氣霧消失,他發出痛苦的低吼聲。
畸變正在發生,更高層面的存在青睞著他,這是祂的無上恩寵,亦是大地寄予的厚望。
巨大身影口述著某種奇特神妙的語言,這些文字仿佛具有生命,它們手拉著手圍著男孩,像篝火旁跳舞的小人。
它們呼喚著:同胞……同胞……同胞……
可能是男孩只能聽懂這兩個字,也可能是他聽的不太真切,祂們仿佛都在念著一個單詞。
伴隨著針劑擴散開來,耳鳴,頭昏,惡心,視線變得模糊,身體變得輕飄飄。
剎那功夫,男孩身上開始浮現出黑色結晶,長出不斷蠕動的肉瘤,面孔也變得模糊,獠牙從胃里長了出來。
在他最后要消失的余光中,他看見恐懼猙獰的源石獸闖了進來,一口將他母親的頭顱咽進了嘴里。
毫無感覺……
…………………………
視力微微恢復了,只是世界變成了黃褐色,耳畔是不斷咀嚼的聲音。
似乎是察覺到同伴醒來,正在進食,全身上下都在不斷扭曲,蠕動的源石獸伸出觸須,親昵地舔了舔它的臉頰。
不知為何,新生源石獸的豎瞳抖動幾下,流下一行渾濁的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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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處地下秘密研究所。
少女向一坨穿著衣服的不明生物遞上一張合約。
“博士,這是最近烏薩斯北部整合運動的剿滅情況。”
“嗯,大家干的都很挺不錯。”
“博士,這是不是有些太過…………”
“阿米婭,我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全泰拉的感染者。”
“對于所有感染者來說,犧牲少部分人,換取大多數人相對正常的生活條件,這就是公平啊。”
“作為全泰拉所有感染者在黑夜中唯一的火炬,我們要善于取舍。”
“博士,那他們的意見呢。”
“如果他們明白,是不會反對我們的,但正是因為他們不明白,我們才要去做這些事。”
博士搖了搖頭。
“要怪,就只能怪他們選錯了道路。”
“選擇暴力的道路,只會讓別人對他們選擇殘忍。”
“他們既然選擇拿起武器,就別怪別人殺死他們,帶給他們死亡。”
“謝謝你,博士,我學會了很多。”
名叫博士的不明生物摸著阿米婭的頭,向她闡述著感染者光明美好的未來。
………………
等到萬家燈火熄滅,研究所在微亮的燈光下若隱若現,少女獨自一人撫摸著光滑的玻璃表面,發出微不可聞的呢喃:
“但他們的死亡應該銘刻在我們的記憶里,永不該遺忘,無論這死亡是誰帶來的,又帶給了誰,我們做的事情永遠難被辨認對錯。
我們犯下的過錯,真的會轉變成正確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