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挽歌追上施暮雪，心中驀地涌起一陣酸澀羞怯。

　　想靠近，卻又不敢離她太近。

　　天啊……施暮雪看見他流淚了。

　　都說大丈夫流血不流淚，這下好了，施暮雪指定在心里又排斥了他幾分！

　　正當楚挽歌內心萬馬奔騰之時，施暮雪倏然回頭，遞了個手絹給楚挽歌：“擦擦吧。”

　　楚挽歌下意識握緊手絹，柔軟的觸感傳來，他心里一緊，方才的念頭瞬間一掃而空。

　　似乎現在，他們的內心深處默契地建立了一座橋梁。不用言語，就知道彼此所想。

　　楚挽歌擦了擦臉上殘留的淚痕，隱約間嗅到手絹上的睡蓮香。

　　“暮雪，手絹下次還你。”楚挽歌心里竊喜，下一次見面的理由這不就有了嗎？

　　“不必了，送你。”施暮雪停頓一下，補充道：“只要你不嫌棄。”

　　“怎會，怎會！你給的東西，我都視若珍寶的。”楚挽歌埋首走在施暮雪身側，手中的玉佩慢慢收緊，完全按捺不住內心的喜色，就快要笑了出來。

　　其實方才，楚挽歌完全沒有料想到施暮雪會在遠處等他。

　　這是不是意味著，他們的關系更近了一步？

　　“你笑什么？”見楚挽歌強忍笑意，施暮雪忍不住問道。

　　楚挽歌靈光一閃，斂了斂笑意，“你別動，閉上眼睛，轉過身去。”

　　施暮雪用莫名其妙的眼神看著楚挽歌，不明白他怎么一下冒出來這么一句話。

　　楚挽歌裝作一副可憐巴巴的模樣，“求求你了暮雪。”

　　“好吧。”施暮雪一頭霧水，拿不準這小子又想到了什么鬼點子，但也照做。

　　楚挽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玉佩戴在了施暮雪纖細的脖頸上。

　　“暮雪，睜開眼睛。”楚挽歌的聲音很輕。

　　感到脖子處傳了細微癢意，施暮雪睫毛顫了顫，睜開了眼睛。

　　耳畔傳來呼嘯的風聲，施暮雪第一眼看到的不是脖子上的項鏈，而是楚挽歌熾熱的眼神。

　　楚挽歌嘴角帶笑，黝黑的眸子一動不動地看著施暮雪，眼神像是暗夜里靜靜燃燒著的火，偶爾濺出幾顆燙人的火星。

　　“這不是你姑姑的玉佩嗎，怎么給我戴上了？”施暮雪這才看清，這玉佩竟只有一半。

　　施暮雪想把玉佩取下來，卻被楚挽歌制止。

　　楚挽歌看懂施暮雪眼中的疑惑，默默從自己脖頸處扯出另一半玉佩。

　　“這個戴上去，可就不能取下來了。”一抹狡黠從楚挽歌含笑的臉上飛速劃過，有那么一瞬間，他看起來像個“惡作劇”得逞的壞孩子。

　　楚挽歌：“這兩枚玉佩是楚家祖上傳下來的。我本想以后把我這枚給你，不曾想我姑姑先把她那枚交給你了。”

　　這兩個玉佩合并在一起才算完整，正所謂天作之合。施暮雪聰明，又豈能不懂他的意思？

　　施暮雪：“這么貴重的東西，我不能收。”

　　施暮雪一直覺得楚挽歌對自己只是一時興起。若是得不到回應，或許就會知難而退，回到他以前的生活。

　　不過那次宮宴后，似乎有什么東西悄然無聲地改變了。

　　楚挽歌有時像個孩子，現在把玉佩送出去，若是以后遇到真心喜歡的姑娘，該如何呢？

　　楚挽歌倒是沒在意施暮雪的反應，這本就是意料之中。是他一直喜歡她，他也深知感情是強求不來的。

　　楚挽歌鬧道：“我不管，送出去的東西就不能收回了。要不你收下，要不你扔了。”

　　“我這輩子只認定一個人，這枚玉佩的主人只會是，也只能是她。”楚挽歌的視線落在施暮雪的眉眼，不曾動搖。

　　楚挽歌父親只有一個夫人。

　　他自小在愛中成長，自然也知道如何愛人。

　　“可是我……”施暮雪不知如何開口，她并不知道什么是愛，更不懂如何愛人。

　　從小到大，沒人教她。陪伴她長大的，只有無盡的仇恨與責任。

　　“沒關系，暮雪。喜歡你是我的事，沒給你造成困擾，就已經很好了！”楚挽歌絲毫沒有因為施暮雪的猶豫沉默落寞下去。

　　難以言述的情愫在內心四散逃竄，心臟隱隱作痛。這一瞬間，施暮雪覺得自己才是那個長不大的孩子。

　　楚挽歌：“別想這么多啦。走走走，我帶你去宮外吃好吃的！沒人比我更懂京城的美食了。”

　　楚挽歌拉著施暮雪的胳膊，直直往前走。

　　“謝，謝謝你……”施暮雪摩挲著玉佩，喉嚨發癢。好半晌，才找回身體的主控權。

　　其實楚挽歌知道，施暮雪是個內心細膩的人。她看起來十全十美，卻在感情方面略顯遲鈍，并不懂怎么表達自己的情感。

　　疏離的外表，不過是一層保護色。

　　楚挽歌：“這有什么好謝的。”

　　京城的不夜城，被張燈結彩的各個街道點亮。黑夜不屬于這里，繁華的鬧市永遠人來人往。

　　楚挽歌拉著施暮雪在人海里穿梭，不知是不是錯覺，施暮雪只覺周圍的環境越來越模糊，像是時間定格放慢，她的視野里，只有楚挽歌清晰可見的背影。

　　周圍的各種聲音爭先恐后地傳入耳膜，楚挽歌回過頭，像是說了些什么，施暮雪一時沒有聽清。

　　其實她很少很少來這種地方。

　　“這這這，暮雪。”楚挽歌的聲音像是春天的百靈鳥，打破了施暮雪朦朧的世界。

　　兩人來到一家酒樓，菜上齊時，施暮雪發現都是自己愛吃的。

　　楚挽歌一股勁夾菜給施暮雪，不過多久，施暮雪碗里的菜就堆成了小山。

　　楚挽歌用手托著臉，滿臉笑意，“暮雪你快吃，你太瘦了。”

　　他也不吃東西，就這么靜靜看著施暮雪。

　　施暮雪有些拘謹，夾了塊雞腿給楚挽歌，“你也吃。”

　　飯后，兩人并肩走在街上。

　　琳瑯滿目的商品讓人眼花繚亂，各個商販的叫嚷聲竟出奇融和起來。

　　施暮雪在一家糖人鋪停了下來，思來想去幾秒，選了一只糖人，“給你吃。”

　　楚挽歌回過頭，見施暮雪拿了一個小豬糖人。

　　“給我啊？”楚挽歌指了指糖人，又指了指自己，有些不可思議。

　　施暮雪點點頭。

　　“謝謝你。”楚挽歌接過糖人送入口中，甜蜜的味道瞬間爆開來，在嘴中回蕩游走。

　　一時間，楚挽歌覺得自己泡在蜜罐里，心里也甜甜的。

　　“快來瞧，快來看啊！”

　　擊鼓聲傳來，兩人尋聲望去。

　　只見許多人圍在一起，爭先恐后往前擠。

　　施暮雪抬頭，看到鋪子高處掛著別具一格的花燈，這才想起今天是春花節。

　　南朝的人們會在這一天將心愿寫在花燈里，隨河漂流。因為人們相信，沿著蜿蜒曲折的河流枝干，心愿終會隨花燈流入大海，被海神知曉。

　　王朝更迭，這片土地卻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