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得真快,轉瞬來到了大中祥符八年(1015年),兩三年柳三變和范仲淹知己情誼日漸深厚。
當年,長兄柳三復來到京城,終于見到了三變。
“兄長在上,請受三弟一拜。”三變深知長兄如父,“母親大人可好?”
“有你這個白衣卿相在此,母親怎能安好?”
“兄長,三弟不才,然從未忘父母厚望,聞雞起舞,一日不輟。兩試不中,弟之過也。”
“三變,你兒柳涚已長大,既然為人父了,那就更應注意自己的言行,須知上梁不正下梁歪。”柳三復言辭不留情面,“母親大人讓我捎句話給你。”說罷遞上劉氏親筆。
三變接過信迫不及待地打開:“景莊吾兒,論才華你居三兄弟之首,然人之品性你當學兄長。盼只盼為娘有生之年,讓看到我兒光耀門眉……”
柳三變跪倒在地,向著三湘之地深鞠一躬:“娘,孩兒謹記,千萬保重身體。”
有了柳三復在身邊,三變的確收斂不少,一心只讀圣賢書了……
家中的劉氏收到三復來信,她開心極了,當然她最開心的是三兒寫給她的一首新詞。
“景莊,少年時為娘對你寄予厚望,為娘相信你一定有一展抱負的那一天。”
“兩位兄臺,聽說相國寺的簽最靈驗,今日三人同往,不知尊意如何?”
“希文所言正合我意。”
開封大相國寺始建于北齊天保六年(555年),位于著名文化歷史名城、八朝古都開封的市中心。該寺歷史悠久是我國漢傳佛教十大名寺之一,在中國佛教史上有著重要的地位和廣泛的影響。
大相國寺位于河南省開封市自由路西段。開封是“富麗甲天下”、“自古帝王都”的歷史文化古城,民間向有“一蘇二杭三汴州”之說。而“大相國寺天下雄,天梯縹緲凌虛空”(元·陳孚),其氣宇非凡的大相國寺,更是一座在中國佛教史上有著卓越地位和廣泛影響的著名寺院。
三人被相國寺的雄渾底蘊所折服,他們仆倒在地,虔誠地上三柱高香,求得一簽。
他們相約,三人先不看簽,揭榜那天一起看。柳三復笑曰:“如此甚好。”
科舉考試這天,天下書生蜂擁而至,柳三復兄弟倆和范仲淹走進了貢院……
揭榜之時,柳三變不敢前去,差小石頭前去一探究竟。
“柳三復進士及第,柳三變名落孫山。”
而范仲淹以“朱說”之名,登蔡齊榜,中乙科第九十七名,由“寒儒”成為進士,被任為廣德軍司理參軍,掌管訟獄、案件事宜,官居九品……
“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當小石頭氣喘吁吁告訴他這個消息,柳三變徹底懵了,他苦笑道,“柳七啊柳七,容妹說得沒錯,你不就是那扶不上墻的阿斗嗎?”
十幾年來柳三變寒窗苦讀,一日不曾丟下書本。可迎接他的居然還是噩夢!
他仰望長空,空中一只雄鷹正展翅翱翔。他多么希望自己能像展翅的雄鷹一樣,在夢想的天國里自由呼吸,可是希望的肥皂波再次被無情的現實戳破。
“柳兄,今晚你可一定要來。聽說,你兄臺也在靈薇院辦的喜宴。”范仲淹開心得和流云一樣。
流云看著小石頭一臉不高興,就開導他:“石頭哥,你可不能不開心。”
“為啥?”石頭不解地問,他心想柳公子不開心了,自己怎么能開心得起來。
“你想啊,你家少爺已經不開心了,如果你也這樣,那么少爺豈不是更不開心了嗎?”
小石頭一聽從門檻上站起來,眼睛一亮說:“嗯,你說得對,我要勸少爺,人生不得意者十之八九,就像那海浪一樣既然跌到了谷底,那么就會在不久的將來迎來波峰。”
“石頭哥,你都能參加殿試了。”流云捏著辮梢欽佩地說道。
“你就別拿我尋開心了。”
當晚慶功宴設在靈薇院,這里向來高朋滿座,是士大夫們消遣的絕佳場所。
在小石頭的軟磨硬泡下,落魄的柳七無精打采地來到了靈薇院。還沒進院子,絲弦之聲此起彼伏,嬉笑之聲不絕于耳。
“景莊你終于來了。”希文欣喜若狂。
“怎么,就我一人?”
“當然,我在東京只認識兄臺一人。這次僥幸榜上有名,全因有了兄臺的照應。否則怎能花落我家呢?”
靈薇院今天當紅歌妓陳師師獻唱,琵琶聲聲催人淚,黃鶯句句如夢回。陳師師唱的正是柳七的那曲鶴沖天:黃金榜上,偶失龍頭望。明代暫遺賢,如何向。未遂風云便,爭不恣狂蕩。何須論得喪。才子詞人,自是白衣卿相。
柳七聽到這舉杯猛喝了一口,他的眼前居然站著魂牽夢繞的容妹。柳七醉意漸濃,嘴里吟誦道:
蟲娘舉措皆溫潤。每到婆娑偏恃俊。香檀敲緩玉纖遲,畫鼓聲催蓮步緊。貪為顧盼夸風韻。往往曲終情未盡。坐中年少暗消魂,爭問青鸞家遠近。
“好詩。景莊這蟲娘一定是你的紅顏知己,哪天能讓希文一睹芳容?”
就在他們開懷暢飲之時,三復興高采烈地走過來:“景莊希文,他鄉遇故知,我在那邊和幾個同鄉聊得正酣,怎么樣,你們兩個去我那邊熱鬧熱鬧?”
“洞房花燭夜——隔壁,金榜題名時——人家。”柳七放蕩不羈,借酒澆愁,“兄臺,希文我們去。”
三復高中,與同鄉歡聚汴京自然開懷。
“諸位,介紹一下這是舍弟柳三變。”
幾位書生一聽,連忙起躬迎:“奉旨填詞的白衣卿相,久仰大名。”
“天生我材有何用,還不是名落孫山?”
“潛龍是也,他日必飛黃騰達。”
“這位,范仲淹,字希文。也中榜了。”
“可喜可賀,恭喜了。”
眾人一同道賀好不熱鬧,柳七醉意漸深,他突然興起:“諸位,今晚我要讓師師來給兄弟們助興。”
“諸位,諸位,舍弟喝高了說胡話了,別聽他的,我們繼續,盡興啊。”柳三復連忙接過話茬,他來到三變身邊,“給兄長留點面子,別胡鬧。”
“弟沒胡鬧,兄長你看我的。”說罷他一步三搖地向師師閨房走去。
他們哪里知道,柳七在這汴京都城青樓,名號響得非同一般。各青樓花重金求他填新詞,其時青樓姐妹間流行這樣的說辭:不愿穿綾羅,愿依柳七哥;不愿君王召,愿得柳七叫;不愿千黃金,愿得柳七心;不愿神仙見,愿識柳七面。
由此不難看出柳詞深入人心,柳七與眾不同的是他不像其他人,只是把青樓女子當成一種玩物。并不因她們地位低下而有所歧視,相反一直落魄的他抱著平等的態度和她們交流、生活、欣賞,這種標新立異的行為,讓青樓女子們對柳七平添了幾分敬仰。
柳七終日流連在歌館妓樓,瓦肆勾欄,他身上的文學才華和藝術天賦與這里的喧鬧的生活氣息、優美的絲竹管弦、多情婀娜的女子們產生共鳴。仕途上的失意并不妨礙他藝術上的創造,甚至可以這樣說,正是這種失意造就了獨特的詞人柳七,造就了獨特的“俚俗詞派”,開創了宋詞的歷史先河。
“開門。”柳七重重地敲打著陳師師的房門。
“何人敲門?”
“我是奉旨填詞的柳三變。”
門里的陳師師聽了驚喜萬分,她連忙對鏡整理衣衫,這才來到門前:“不知公子駕到,有失遠迎,還請恕罪。”
“罷了罷了。”
陳師師關上門:“七爺酒高,我倒杯茶給你。”
醉眼朦朧的柳七望著楚楚動人的陳師師,連續三次落榜的打擊的他太需要一個宣泄的對象,他上前摟住師師的楊柳腰說道:“爺今日心頭不爽,你可愿意陪爺?”
欲知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