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百年前失蹤的三位長老遺骸在冰洞!”吳災(zāi)聲音裹著冰碴般的戰(zhàn)栗,“冰層里封著三具骸骨,衣袍碎如蛛網(wǎng),皮肉與冰晶長成一體......”
“此事我已知曉。”吳劫指節(jié)捏得發(fā)白,眼角滲出淚痕,吳劫眼眶蓄淚,“怎不見赤鱗蛟?莫非它……”
話音未落,供奉赤鱗蛟圖騰的神龕突然銀芒暴漲,千斤石像被巨力掀飛。炎青雨袍袖翻卷,赤日真氣化作金烏虛影托住石像時,赤鱗蛟如紫電自火靈洞激射而出,鱗片刮起的氣浪竟帶絲絲寒氣。
“原來如此!”炎鴻雨突然以劍指地,冰面顯出道道灼痕,“冰洞、密道、火靈洞貫通構(gòu)成天地人三穴,當(dāng)年長老們是以自身為陣眼……”
“燃燒精血平衡陰陽地脈。”冷侵晴撫過冰壁上蜿蜒的霜紋,點(diǎn)頭,“這是百年前長老們以命相博換來……”
冷侵晴向炎鴻雨講述幻境經(jīng)歷時,炎青雨正將神像緩緩復(fù)位,就在神像與火靈洞洞口即將嵌合的瞬間,他突然轉(zhuǎn)頭,“地火熄了!鴻雨,你在冰洞做了什么?”
只見火靈洞熾熱盡褪,暗紅巖縫里滲出的不再是忽忽地火,而是絲絲涼氣。
“定是幽靈草復(fù)活了!”吳劫喜上眉梢,他向洞中探進(jìn)半個身子,黑袍竟被寒氣浸得硬挺。
“他可什么也沒做。幽靈草影兒都沒見著!”吳災(zāi)撓頭。
原來他倆追隨赤鱗蛟深入冰洞時,那蛟龍起初安靜伏在冰層上,蛟須輕觸冰面如同撫琴。半柱香后卻突然發(fā)狂,蛟尾橫掃間冰屑紛飛,生生將三丈冰墻撞得崩塌。冰屑紛飛中,三具長老遺骸赫然入目。
待他們搬開三位長老遺骸,竟發(fā)現(xiàn)后面有一地道,就在這時,幾聲龍呤沉悶響起……
“當(dāng)時赤鱗蛟眼瞳赤金交替閃爍,”吳災(zāi)比劃著蛟龍叩拜的姿勢,“就像有個人在蛟身里......”
“共生記憶。”冷侵晴鳳眸閃過幽光,“幾位長老曾血祭赤鱗蛟借其魂,故赤鱗蛟與長老們有共生記憶,赤鱗蛟拜三位長老,實(shí)則是三長老李佩瑤在拜故人。”
綠蘿突然彎腰貼近洞口打探一番,眸中盡顯著急之色,“寒氣貫通不過權(quán)宜之計(jì),地火隨時反噬。算時辰,你們自迷......”她指尖無意識摩挲鼻梁,生生截?cái)嘣掝^,“這迷霧一般的前路著實(shí)令人愁!唉,你們墜落地下,滯留太久,家中親人不定怎么念掛著呢?若是你們各自尚有未竟之事,豈不遺憾?”
“綠蘿之言不無道理。”冷侵晴鳳眼凝視綠蘿,若有所思地點(diǎn)頭,“眼下我便有一樁未竟之事,我曾承諾助梅若絮救子,雖說梅若絮已死,但君子一諾千金,怎能食言?可現(xiàn)如今……”
她話音一頓,轉(zhuǎn)頭對炎氏兄弟拱手一拜,“青雨、鴻雨,勞煩你們二位先行一步,替我完成承諾。待我助吳氏兄弟根除此島隱患,隨后即……”
“不行!”
烏程程不等冷侵晴話音落下,著急反對,“晴姐姐打的好算盤!君子、英雄,你可占全了,哼!”
“安寧,于你我也有安排,你隨他們……”冷侵晴安慰道。
“我不走!”烏程程小嘴一撅,轉(zhuǎn)頭望向炎氏兄弟,狠聲說道,“你們也別走!”
“永昌,韃德沃若有心殺冷子惜,那小子怕早已不在人世了,可若只是交易籌碼,我看也不差這幾天。此時此地,我們不宜分開。”
“對,兄長言之有理。”炎鴻雨隨聲附和道,“我們理當(dāng)一同進(jìn)退。晴兒你說,一根筷子與一把筷子,想要折斷,誰難誰易?”
自認(rèn)識炎氏兄弟,冷侵晴從未見過炎鴻雨這般堅(jiān)定地站隊(duì)炎青雨。一個炎氏王子就夠頭疼了,此番兩位統(tǒng)一戰(zhàn)線,要想反駁怕是頗費(fèi)唇舌。
冷侵晴望著統(tǒng)一戰(zhàn)線的一雙炎氏貴胄,終是嘆道:“就依你們。走吧,先下火靈洞安葬長老,再尋李佩瑤冰棺。”
赤鱗蛟載著吳氏兄弟當(dāng)先扎入火靈洞,炎青雨冷侵晴等急急跟著跳下。
火靈洞為一豎直向下無底洞,洞壁狀如同竹子,約百步即有“竹節(jié)”,眾人依竹節(jié)而下,只覺越往下趣陰涼,待走過第一百個節(jié)時,身上驟覺陰寒無比,再往下走一炷香時辰,便見白霧騰騰。
“咚咚,咚咚。”
忽地,白霧中傳來輕輕扣擊聲,冷侵晴定眼細(xì)看,白霜中只見赤鱗蛟正盤在右側(cè)洞頂,蛟尾輕拍巖壁。
“巖壁發(fā)出空響——那里藏著夾層密道!”冷侵晴心中一動,正要喊出,一道明亮的紅光已射在那巖壁上,將一條窄小縫隙照得透亮。
“跟著蛟影。”炎青雨掌心赤陽真氣凝成火鳥,照亮前方蜿蜒冰隙。赤鱗蛟順密道俯沖而下,鱗片刮起的罡風(fēng)中,冷侵晴忽瞥見右下方冰層里嵌著一只母螢冰雕,腹部鼓脹如珠,正是之前錦囊中那只唯一的母螢蟲。
母螢蟲復(fù)眼倒映著琥珀色光芒,尾針正瘋狂撞擊冰層,腹部蟲珀已出現(xiàn)裂紋……
“那只母螢竟還未產(chǎn)卵!”幾乎同時間,吳劫高呼起來,“原來我猜錯了,它到冰洞只為自我冰封。可憐!”
“不,你沒說錯,此地原為幽靈草森林,這是刻在母螢蟲命里的記憶,只是待它尋到此,已面目全非。不得已它才冰封自己。”
冷侵晴說著,將那只冰封的母螢蟲連冰扣下,再指尖用力,以玄陰之氣加固冰封,隨即將它放入荷包中。
眾人躬身穿行,半盞茶功夫,忽見赤鱗蛟虛影撞向冰壁,碎冰中赫然露出李佩瑤的冰棺。棺槨下方幽光流轉(zhuǎn),表面覆著厚厚冰晶,隱約可見內(nèi)部蜷縮著一只蝴蝶大的母螢,正是另一塊蟲珀。
“幽靈草孢子須吸食地脈靈氣方可生長,這滿地的冰……”冷侵晴心下思忖,目光掃視棺底,“‘……暗珀藏柩中。血染朱冠日,幽草現(xiàn)冰時’李佩瑤大費(fèi)周張打造那根簪子,僅僅只為藏密函用?不對,它似乎另有用處……”
“永昌,看這兒。”就在這時,炎青雨手撫棺蓋面露驚喜。
冷侵晴急步過去,只見棺蓋表面雕鑿著繁復(fù)星紋,正中央凹陷處嵌著半枚赤玉月牙,其形制竟與碧玉簪尾端的缺口完美契合。月牙邊緣蜿蜒著細(xì)若發(fā)絲的銀線,在玄色晶石上勾勒出奇異紋路。
當(dāng)李佩瑤那只碧玉簪被輕輕塞進(jìn)棺蓋上凹槽,頓時,棺蓋上赤色星河流動,勾勒出蜿蜒的地下河道圖。
“改道地火!”
冷侵晴與炎青雨目光交會,心有靈犀地同聲說道。
“星圖所示為巖漿暗河支脈,若能將其引流至此......”炎鴻雨也明白過來,“晴兒,你隨我去……”
“還是青雨隨我去。”冷侵晴說道,“你未經(jīng)歷幻境,不熟悉百年前地貌。你在此……”
她話音一頓,眼角飛快掠過綠蘿,“你在此接應(yīng)。”
炎鴻雨會意,點(diǎn)頭道,“好,我在此護(hù)著冰棺,若是有鬼來,我定將他化成灰!”
半盞茶后,冷侵晴與炎青雨回到當(dāng)年的蟲珀培育區(qū)西南,冰洞冰層最薄處,其下正是巖漿暗河支脈。
炎青雨飛身躍起立于洞壁,雙掌狠狠擊向身前,“刺啦刺啦……”,伴隨冰層傳來清脆的碎裂聲,赤紅巖漿自裂縫洶涌而出。
“轟!”
電光火石間,炎青雨熾熱真氣化作九道金烏沒入巖漿,沸騰的巖漿即刻如被馴服的巨蟒,順著星輝指引流向冰洞。“喀啦、喀啦!”冰層裂隙中騰起白茫茫的蒸汽云,折射出七彩虹光,卻瞬間被巖漿染作琥珀色。
“看我的!”冷侵晴一聲大喝,玄陰真氣注入滾滾巖漿,頓時,巖漿凝成黑色玄武巖下陷,但后面的赤紅巖漿涌入填補(bǔ),這時,冷侵晴的玄陰真氣如銀針再次刺入熔巖核心——新涌來的巖漿瞬間又凝固成玄武巖基座,與先前巖層嚴(yán)絲合縫咬合。
就這樣,冰洞在結(jié)晶聲與冰裂聲此起彼伏中上演著天地造物的神跡:前方三尺巖漿剛凝成玄武巖壓碎冰蓋,后方五步赤浪已翻涌著補(bǔ)上缺口,九道金烏虛影在熔巖中循環(huán)明滅,恰似永不熄滅的鍛造爐火。
碎冰融水尚未流淌便被蒸成七彩煙柱,每一根煙柱底部都在瘋狂生長玄武巖冰晶,細(xì)看竟是無數(shù)六棱冰錐與赤銅礦脈相互嵌合的結(jié)構(gòu)。極熱與極寒的拉鋸中,冰洞地貌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重生。
忽然,沸騰的巖漿在距棺槨三丈處驟然停滯。炎青雨赤色真氣如網(wǎng)收束,沸騰的巖漿倏地分流,順著冰棺底部古老的地脈紋路奔涌。棺槨緩緩抬升,棺底霜紋寸寸融化……
封印百年的蟲珀“咔”地裂開,細(xì)如發(fā)絲的幽靈草孢子混著冰水滲入巖層。
巖漿暗河在冰棺下方織成金紅脈絡(luò),被地火烘烤的玄武巖孔隙中,銀白色菌絲瘋狂滋長。
不過三息之間,冰棺底座已爬滿熒光流轉(zhuǎn)的幽靈草,草葉間黏著螢蟲幼蟲——它們因溫度驟升提前破卵,卻因寒氣未散蜷縮成芝麻狀顆粒。
然而幽靈草卻在瘋長,眨眼間葉片尖端滲出磷光,“孢子即將霧化!”炎青雨急以赤日真氣護(hù)住。
“該它上場了!”冷侵晴扯下腰間荷包,并指如刀劃開冰霧,將母螢蟲裹著寒霜墜入赤日真氣中。
草葉尖綻開的瞬間,積蓄百年的孢子如月華傾瀉。母螢穿梭月華中,當(dāng)銀霧散盡,蟲軀逐漸晶化成一塊新的蟲珀。
這塊蟲珀在溫暖的玄武巖脈上,只彈指間便長出翠綠如手腕粗的莖葉,銀白根須如人參鉆入巖脈裂紋。
“這是幽靈草王!”吳劫興奮大喊時,那些沉睡的幼蟲如雨后春筍紛紛爬上幽靈草王上,片刻幼蟲吸足精華,長出雙翅,在幽靈草王孢子霧化時完成產(chǎn)卵,無數(shù)琥珀?duì)釹x尸灑滿每個角落——焦黑巖壁上眨眼覆滿熒光草葉,地火暗河成了藤蔓攀附的銀橋,百年前幽靈草森林徹底回歸。
明暗雙珀能量終于完成百年輪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