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法放過的自己
而宋可可家的情況一直到他們高二的時候才開始好轉,那些賬面上的債務開始償還,公司也重新起步。
記得宋可可的爸爸還開玩笑說“張辰云這小子真的可以,趕都趕不走,我們家可可就需要這么一個人守著?!?p> 是呀,除了他自己的父母,宋可可的父母也從中阻止過他們往來,比如說什么,“你爸媽都跑路了,你留下來是給人增加負擔的嗎!”
還有“我們家可可就算是我們餓死,也不會讓她吃半點苦,你先看看你有沒有那個資格留在他身邊?!?p> 他無數次講起他們的故事都是“別人以后才能有的考驗,我提前經歷了,我就可以更早地擁有可可?!?p> 向佳還會嘲笑他“也就你這種缺根筋的人才會這么想。”
張辰云反駁“這怎么能叫缺根筋,這叫知道她是對的人,付出多少都是值得的?!?p> 孫曼文看著張辰云說那句話的時候,是那樣的堅定,原來真的有人被愛著的時候是幸福的。
他們的挫折一直持續到高三開學,兩家的生意重新步入正軌,他們不用在整日提心吊膽的想著會不會有人上門來要債。
也是他們讓孫曼文相信,時間和挫折是不會拆散兩個真心相愛的人,只會讓他們更加相愛。
高三那一年,孫曼文的抑郁癥再次來襲,是在聽到她父母決定離婚的那一刻開始。
她以為自己早就接受了這個結果,但是當事情真的來臨的時候,她發現她不但接受不了,甚至還有一種生無可戀的感覺。
那是一個周五,下午最后一節課結束之后黃叔叔開車來接他們回家,在路上的時候黃叔叔總是會問一些奇奇怪怪的問題。
比如“文文,你還愛你的爸爸媽媽嗎?”
再比如“文文,要是你的爸爸媽媽真的做了不可饒恕的事情,你會原諒他們嗎?”
再有“文文,黃叔叔家就是你的家,你永遠不會是一個人?!?p> 那些問題但凡不是一個傻子都知道問題背后的內容是什么。
孫曼文沒有回答,黃林說“爸,你夠了,你知道自己在問什么嗎?”
黃叔叔閉嘴,知道自己今天的話是有些多了。
到了家樓下,孫曼文深呼吸了兩口,拒絕了去黃林家,自己鼓起勇氣打開家門,吳芝芝和孫青州坐在客廳,等待著孫曼文的到來。
桌子上那兩本紅色的小本本在暗黃的燈光下變得黯淡了些許,就像他們的人生,慢慢黯淡了下來。
孫曼文這一次毫無波瀾,她坐在他們對面問“所以真的離了嗎?”
吳芝芝點頭“文文,法律上判你跟著爸爸,但是你要是愿意跟著我,媽媽也不會有意見的。”
孫曼文猛地抬頭“跟著你,天天過吃了上頓擔心下頓的日子?”
孫曼文的話直戳吳芝芝的內心,吳芝芝甚至揚起手想要一巴掌落在孫曼文的臉上,隨后孫曼文看向孫青州“那你呢,你愿意帶著我嗎,還是害怕我影響你之后再找老婆。”
孫青州終于抬起頭,跟孫曼文對視上,他說“你就跟著爸爸,爸爸一定不會讓你吃半點苦?!?p> 孫曼文點點頭,臉上還是沒有一點多余的表情,拎起書包回到了房間。
此時吳芝芝已經暴跳如雷,覺得自己的女兒不偏向自己,覺得孫青州就是一個負心漢。
而孫青州第一次沒有跟吳芝芝吵架,而是任由吳芝芝撒潑打滾,等到吳芝芝消停下來才離開。
房子判給了吳芝芝,是孫青州主動讓步的,車子孫青州開走。
之后黃林家樓下空出來的那一層樓租給了孫青州和孫曼文。
吳芝芝把房子變賣了,就離開了寧城。
孫曼文自此之后好像變成了一個行尸走肉,吃不下飯,集中不了注意力,時不時還會出現自殘的行為。
最嚴重的一次是在開早會的時候暈倒了。
黃林把她送去醫院之后才知道又是抑郁癥。
這一次必須住院治療,孫青州給孫曼文辦理了休學,讓孫曼文住進了醫院。
病床上孫曼文猶豫一具尸體,躺在潔白的床單上,看著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周圍的人不管說什么,她都沒有表情。
醫生說“她這個情況,多則幾年,少則幾個月,看她自己愿不愿意放過自己,抑郁癥就是自己把自己困在了情緒的牢籠里?!?p> 這話一出,孫青州巴不得給醫生跪下“醫生,你一定要救救我的女兒?!?p> “我們盡力?!?p> 之后孫曼文好像再也聽不到其它的聲音,醫院的病房猶如棺材,把她葬在醫院,就這樣了結此生。
她時常一個人坐在床邊,看著窗外,回想著黃林家門前的那顆圣誕樹,或許她應該死在那里的,但是那時她怕了,現在她沒有那個機會。
那棵圣誕樹好像變成了她的執念,她曾經溜出過醫院來到圣誕樹面前準備自殺,但是被路過的人救下。
回到醫院之后繼續躺在冰冷的病房里,她看不到生的希望,她也知道自己只是生病了,卻沒法告訴自己這個世間是美好的,一定要留下來。
孫青州有一段時間情緒到達了崩潰的極點,他就站在病房外,一拳接著一拳打在墻上,手都出血了也沒有停止。
孫曼文聽到了,如果是以前她一定會心疼,一定會阻止,然而那一刻她只覺得那是宣泄情緒的一種方法,沒什么好擔心的。
吳芝芝走了之后就成了失聯人口,即使孫曼文躺在醫院里她也沒有出現過,那一刻孫曼文忽然覺得自己那天說的話,做的決定是對的,不是所有的母愛都是讓人感動的。
小學作文中寫的孩子半夜發燒,母親連夜送醫院,感動的是閱卷的老師,不是那個孩子,也不是那個母親。
所以啊,這個世界上的事情就是這樣,多的是做給別人看的。
她枕邊一直放著的是那本記錄著她暗戀的筆記本,她說“如果你真的是光,這一次還會照亮我的世界嗎?”
她也嘲笑世人的愚蠢,總是把希望寄托在一些不該寄托的人身上,最后還要自欺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