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光亮
等到李知遠過來的時候孫曼文好像已經沒有那么期待他的到來了,他來了又能做什么呢?
是可以改變她不想活在這個世界的想法,還是真的可以給她帶來一束光。
都沒有,他帶來的只是老師布置的作業,一沓接著一沓。
每一次李知遠在她身旁講解知識點的時候,孫曼文的記憶都會回到校園里,那些快樂的時光讓她感覺自己那時真的是活著的。
久而久之,她自己也會看看旁邊的練習冊,高三上學期就此結束了,除了她以外的所有同學都在沖刺高考。
大家巴不得擠的頭破血流,就為了一個可以進入到名校的名額。
她有時覺得自己是不是不屬于這個世界,所以她從不想跟那些人爭些什么,或者說是沒有能力。
高三寒假的第一天,李知遠再次帶著老師發的試卷來到病房里,就坐在孫曼文的身邊,孫曼文今天不再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她坐了起來,看著李知遠,臉上的表情卻無比冷漠。
李知遠走到窗戶邊拉開了窗子,早晨十點的陽光正暖,剛好照到病床上,只有陽光能讓病房顯得有點溫度。
孫曼文下意識地抬手擋了一下刺眼的光,抬手間李知遠正朝著她走過來,這個畫面像極了高一開學的時候,他逆光站在講臺旁。
到底是自己給他戴上的濾鏡,讓他變得格外耀眼。
她問“現在做這些有意義嗎?我可能連考試都不會去參加。”
李知遠笑的很溫柔,他回答“就算今年不考,明年也會用到,我可不想看著你被那些學弟學妹打敗。”
李知遠有一個神奇的功能就是無論對方拋出多么無理的問題,他都能巧妙的回答。
孫曼文沒有再繼續接話,看著那一沓試卷,有那么一瞬間她是想回到學校跟大家一起奮戰的。
“作為我的同桌,你可不能掉鏈子。”李知遠一邊說一邊把試卷攤開,放在孫曼文的面前。
此時陽光下的試卷好像被賦予了一種力量,讓人想要拿起他,消滅他的力量。
孫曼文接過李知遠遞過來的筆,直起身子,這些天李知遠一直在跟他講新學的知識,她多多少少是聽進去一點的,開始做的時候,她沒有覺得很吃力。
李知遠就在旁邊的桌子上筆落在紙上嘩嘩的聲音讓人感到安心。
一直等到李知遠離開,孫曼文才停止手中的動作,看著外面慢慢落下的太陽。
她以前從不曾像現在這樣盯著落日看到黑夜。
記得很多作家筆下的落日都是粉色的,紅色的,充滿生機的,她今天看到的落日似乎是橘色的,在太陽落下的過程中暈染了大半邊天,由黑色慢慢蛻變成橘色,最后黑色再籠罩回來。
她說不出什么文藝的話語,只能默默在心中感嘆一句“好美!”
等到太陽徹底落下,房間陷入一片黑暗,她看著遠處的高樓亮起燈光,那一瞬間,她只想走出病房。
這一刻神圣而又不可思議,她想要活著,想要看燈火通明。
同時看不同的日出日落,看高樓大廈在無數個黑夜為城市增添一點光彩。
如果人死了真的會下地獄,那地獄是什么顏色的,是否有很多的冤魂一直飄蕩在那里。
燈再次亮起,是黃林拎著黃阿姨做的飯菜走了進來。
菜的香味在黃林還沒有進來的時候就已經飄了過來。
黃林開口的第一句話是“不用節省電費,咱爸有的是錢。”
說起來孫曼文在搬到黃林家樓下的時候正式認了黃叔叔做干爹,治療的費用有一半是黃叔叔出的。
在她昏昏欲睡分不清白天黑夜的時候黃叔叔是除了孫青州來的最勤的人。
他忽然從一個走搞笑路線的喜劇演員變成了老哲學家。
記得有一天就著不知從哪里飛來的一只小鳥,黃叔叔說“你看,多弱小的生命,它都努力活著,你沒有理由就這么離開這個世界。”
孫曼文時不時會在黃叔叔離開的時候看著他的背影回想著他說的每一句話,似乎很在理,但是又差了點什么。
此時黃林已經把飯菜擺放在了病床前的飯桌上,是她最喜歡的排骨、雞腿,還有黃瓜雞蛋湯。
“多吃點,你在醫院都瘦了。”黃林說。
“才沒有。”孫曼文回答。
說起來孫曼文愿意跟黃林說話真的是一個奇跡,在那些個她快要臨近死亡的夜晚,只要黃林出現,就算是討論死亡計劃,她也會跟黃林說話。
黃林也從之前的高冷男神,變成了逗比大哥,悉心照料病床上的小妹。
“我想假期結束回學校了。”孫曼文說。
“看來李知遠的書籍治療法有點作用啊。”黃林回答。
原來這一次還是他們兩個,想盡辦法讓自己分散注意力。
孫曼文本想再說點什么的,但是開口的瞬間沉默了,低頭吃飯。
黃林坐在旁邊也沒有繼續問,他刷著手機,是在看一個關于歷史的紀錄片。
孫曼文聽著里面講解人員的聲音有一種歲月靜好的感覺,她想自己真的不能再繼續躺在醫院了。
第二天她早早的起來,趁著醫生剛剛檢查過離開,她換上自己的衣服來到家門前。
還有十分鐘就是孫青州上班的時間,她就坐在一個隱蔽的地方等待著孫青州出來。
剛好太陽也出來了,她是有多幸運昨天晚上剛看了日落,今天早上再看一次日出。
孫青州出來的時候,能明顯的看到他真的瘦了,啤酒肚已經徹底的沒有了,就連雙下巴都消失不見,只看到清晰明朗的下顎線可以劃過明亮的陽光。
她真的病了太久了,久到自己的父親的樣子她都快要忘記了。
等到孫青州駕車離開,她才站了出來,她太久沒哭了,已經忘了哭是什么感覺,只知道眼淚不受控制往下掉。
她擦干眼淚,情緒沒有一點波動,回到醫院換上病服,再次躺在病床上,她閉上眼睛腦海里孫青州的模樣揮之不去。
如果說他之前是沒有拿到合格證就上崗的父親,那么他現在一定是一個非常合格的父親。